蚀时者面具上的螺旋纹路突然开始逆向旋转,他的视网膜残留着诡异的红光轨迹。
胸腔深处传来沙粒摩擦的细响,那个沉寂的沙漏印记开始发烫,仿佛有人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心口。
"快走!
"时七的吼声像是隔着水面传来。
老人枯槁的右手己经蔓延到手腕,皮肤龟裂成干涸河床般的纹路。
黑衣人的刀刃切开凝固的空气,刀锋处泛起涟漪状的时空褶皱。
熊天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正常流速的世界里,刀刃距离时七咽喉只剩半寸;而在某种奇异的感知维度中,他看见无数银色丝线从黑衣人周身辐射而出,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一把即将劈落的刀。
这是时间的可能性分支,是命运尚未坍缩的无数选择。
"停...停下啊!
"少年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最粗壮的那根银丝。
沙漏印记迸发出冰蓝色的光晕,他感觉体内有座尘封的闸门被强行撞开。
积蓄十六年的时之砂从心脏喷涌而出,顺着血管奔流向西肢百骸。
黑衣人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结晶化。
不是冰霜的透明,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时之琥珀,从指尖开始,每个细胞都被封存在独立的时间泡里。
更可怕的是这些时间泡的流速各不相同,有的部分细胞在疯狂分裂衰老,有的则退化成原始胚胎状态。
"时间湍流..."蚀时者的声音首次出现战栗,"这不可能!
未受训的时之子怎么可能引发时间湍流!
"熊天眼前的世界正在崩解成马赛克般的色块。
他看见时七伤口处飘散的金色光点——那是被掠夺的生命时间;看见黑衣人周身缠绕的猩红色时之锁链——每个锁环都对应着被他吞噬的生命;看见自己胸口延伸出的湛蓝丝线,正以蛛网状结构修补着破损的时间维度。
过度负荷的神经开始发出悲鸣。
少年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耳膜鼓胀着心跳的轰鸣。
但他不敢松懈,因为那些修补时空的湛蓝丝线正在被猩红锁链腐蚀,黑衣人扭曲的刀刃仍在缓慢而坚定地逼近时七的颈动脉。
"再...再撑一会儿..."熊天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他尝试聚焦于某根特定的湛蓝丝线,那是时七被掠夺的生命时间。
当他的意识缠绕上去的瞬间,奇异的回溯发生了——老人枯槁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凋亡的细胞逆流回生机勃勃的状态。
黑衣人面具突然炸裂,露出布满时之疮疤的面容。
那些溃烂的伤口里蠕动着细小的沙漏形寄生虫,此刻正疯狂地啃噬宿主的血肉。
"不!
我的时之虫群不能..."他嘶吼着想要撤退,但结晶化己经蔓延到胸腔。
熊天最后的记忆是时七反手掷出的三棱锥刺穿黑衣人眉心,接着整个世界如同被重击的镜面般破碎。
他在陷入黑暗前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仿佛有万千沙粒在骨髓里流动。
当意识重新浮出黑暗时,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地窖角落,时七正在用某种发光的苔藓敷在他鼻端。
"你强行逆转了局部时空熵值,"老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细胞端粒在五分钟内磨损了二十年。
"熊天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塞满热砂般刺痛。
他低头看见自己垂落的手掌——原本属于少年的细腻皮肤,此刻布满老人般的褶皱与褐斑。
"这就是代价。
"时七用绷带缠住他还在渗血的耳朵,"时间术士最危险的禁忌,不是操控外界时间,而是透支自身的时间。
你刚才消耗的是自己的生命本源。
"地窖外传来蚀时者搜索的呼啸,但熊天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掌心。
那些皱纹正在缓慢消退,沙漏印记持续输送着柔和的修复力量。
当他抬头望向时七时,突然发现能清晰看到老人周身环绕着七重残影——那是时七在不同时间线上的投影。
"你的时之瞳提前觉醒了。
"时七注意到他瞳孔中流转的沙漏光纹,"记住,别同时注视超过三个时间残影,否则..."话未说完,熊天突然弯腰干呕,他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某个恐怖的时间线画面:时七被猩红锁链贯穿心脏,而自己胸口插着十二把扭曲的时之刃。
"看来你看到了坏未来。
"时七往他舌底塞了片薄荷叶,"时空预知能力就像双刃剑,尤其在未受训的情况下。
"冰凉感顺着神经蔓延,暂时压制了翻腾的时空映像。
熊天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上,感受着两种相反的力量在体内撕扯。
沙漏印记不断修复着他透支的生命力,而过度觉醒的能力仍在撕扯他的意识。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新的时空碎片:母亲抱着婴儿在暴雨中奔逃的画面、蚀时者地牢里父亲被吊在时之轮上的惨叫、还有某个白发男子在倒立金字塔顶端向他伸手的幻影..."集中精神!
"时七的暴喝震醒了他,"想象你的意识是一片湖,那些时空碎片只是湖面的涟漪。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按在他额间,某种稳定的时间频率传递过来。
当熊天再次睁眼时,地窖墙壁上的霉斑呈现出奇异的排列——那是本不该被人类解读的时间密码。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单纯打铁少年的生活了,沙漏一旦开始流动,就注定要流尽最后一粒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