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脉层峦叠嶂,山环水绕,隆起的山脊在层层的烟霞云雾中若隐若现,犹如一尾苍龙盘旋其间,水雾蒸腾、卧龙祥云,物景天成,霞光笼罩,故而得名留仙。
大山深处一片山坡上,两个背着竹篓的采药人正在追一根己经成了人形的人参,那人参身上己经被七零八落地裹了一堆的红绳子,此刻逃得极其艰难。
年岁稍长一些的采药人突然被一根突然伸出来的树根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扑,便把前面一个年轻人给推倒了,两人跌倒在一处,背上竹篓里的草药也散落一地。
人参精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噌噌”地爬上一旁的大松树,一只松鼠从一旁更高的树杈上跳下来,将人参精身上缠绕的红绳七手八脚地给扯了下来。
小人参精伸出***嫩的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念叨着:“吓死了吓死了,当棵人参也不得安宁,他们竟然还摆了个小阵法,想困住我。”
两个采药人也是七手八脚地起来,将散落的草药一棵不落地捡了回去,才互相搀扶着到大松树底下坐下,掏出了水囊。
年长些的叹了口气:“那棵人参少说也五百年了,可惜了。”
年轻的把水囊递过去:“兄长别急,是小弟学艺不精,那阵法我也只是照着书学了个皮毛。”
树上的人参精闻言一怔,扒在扎人的松树叶子堆里往下瞧去,只看到年轻人戴着一顶草帽的发顶。
“要是挖到了,品相这么好的人参,也能给咱们药铺当个镇店之宝。”
“兄长,算了,都说万物有灵,能长成人形的,恐怕咱们药铺也留不住,兴许还会招来祸事。
咱们歇一歇,一会儿寻一寻金银花、连翘和藿香,最近来铺子里问这些的人比平常多了十多倍都不止。”
“听走镖的说广济那边发了瘟疫,开出的药方子都是对热毒袭肺之效的,这不,连朝廷都在到处搜罗药材呢。”
树下的两人歇了会,起了身,准备背竹篓的时候,年轻的说:“兄长,我想去广济。”
“不准,朝廷有派御医,你老老实实看着药铺子。”
“兄长,我懂草药,医书能从头背到尾,药方也背了不下三千,兄长,我想去,好歹尽一份力。”
“我说不行就不行,爹和娘早早就走了,长兄如父,兄长说不许,就不许,走了,采药去。”
小松鼠和人参精一起趴在松树枝桠上,一边剥着松子一边打赌。
人参精:“我赌十颗松果,那个人肯定不听兄长的话,会偷跑着去的。”
小松鼠也不示弱:“我赌博十一棵松果,那个人,肯定不会去的,人类要是不听家里大人的话,违反了家规,会被打板子的,打屁屁,打开花。”
一根人参,一个松鼠,跟踪了两人半晌,终于在日落时分,看着两人下了山,方朝天吹了吹一朵喇叭花,不多时,几乎所有的花花草草都派了代表过来,小松鼠将手里的几片叶子发了下去:“姑姑找这些,你们多多摘了送些来。”
想了想那两人采药的架势,加了句:“根也拔了来。”
次日一早,一对穿着破衣烂衫的姐弟背着两个偌大的背篓,站在了“秦记药铺”的铺子前面。
铺子里,那个年轻人正在分拣着药材,化身小弟的小松鼠跟化身长姊的人参精咬耳朵:“看,我今天赢了,他没偷偷走。”
有药铺伙计出来,看了眼两人背篓里的药材,惊喜道:“二掌柜,他们采的药材里有金银花。”
留仙山其实有很大一片金银花,只不过那片金银花长在一处悬崖峭壁处,昨日里二人只在够得着的地方采摘了一些,分量远远不够,谁曾想,这两个孩童竟然背了这么多的金银花来。
年轻的二掌柜开心得嘴就没合拢过,一边打着算盘一边跟二人说:“你们放心,我们秦记药铺童叟无欺,我叫秦如许,这两天都在,你们不拘采到什么,只要是药材,我们都收,特别是这个,你们采多少我们秦记收多少。”
人参精点了点头,接过一块被绞得缺胳膊少腿的铁疙瘩,学着药铺里其他人一样掂了掂,出了门跟小松鼠咬耳朵:“看,他说这两天在,第三天就不在了,肯定是准备偷偷走的,我赢了。”
小松鼠不服输:“才不是,人类讲的什么两天,是个大概的意思,不信咱们下午再来瞧瞧。”
于是下午,两人又去了,又背了两背篓金银花。
金银花、广藿香、薄荷、连翘、枇杷叶,两个小姐弟一天两趟地往药铺跑,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二人没在药铺里见到那个叫秦如许的二掌柜,而且,整个药铺里气氛极其诡异。
姐弟俩今天的药篓里有几朵品相极好的灵芝。
大掌柜一听二人要找秦如许,就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在看到那几朵混在广藿香里的灵芝时,顿时堰旗息鼓了去。
忙命人收了,给了好几张画得花花绿绿的纸给人参精,嘱咐道:“这灵芝是个好东西,你们这有七朵,连同别的,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小心收好了,回家拿给大人,别丢了,也别被人瞧见了。”
人参精好奇地接过几张纸,也掂了掂,嗯,轻飘飘的。
就听那大掌柜又朝里面喊话:“秦七,你脚程快,你去追一追,把这些都给二掌柜送去,他用得上。”
两人隐在马背上的时候还在打赌:“看,我赢了,那个年轻人还是偷偷跑了。”
小松鼠极其懊恼,气得鼓了鼓腮帮子:“哼,回去就把松果还你。”
二人在半天后追上了秦如许的马车,马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草药。
秦七又从马背上翻出一个包裹来,颇有些气恼地交给秦如许:“二少爷,您不辞而别,也太莽撞了些,大少爷气得咳了好一会儿。”
秦如许翻看这包裹,见到包得严严实实的几朵灵芝,眼底冒光:“没办法,我嘴巴都说干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都不许。
你回去告诉我大哥,这些我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秦七苦着脸:“那二少爷您出门在外,一定小心些,听说去广济一路上都不太平。”
一路上确实不太平,打劫的、碰瓷的、坑蒙拐骗的、还有美人计、调虎离山计、猎人坑,若不是人参精嫌路上的灰尘太大,一路上施了障眼法,这个名叫秦如许的小大夫,怕是出门第一天便掉进了陷阱里。
而广济,己经是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