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绷着身子,闭着眼睛装睡,立在床边的嬴政看到了他轻颤的睫毛,他心下明了。
他也没拆穿少年,就这样静静的立着,直到少年装不下去了,偷偷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佯装翻身观察来人。
他一翻身,视线顿时与嬴政对上,一瞬而过的窘迫,少年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嬴政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撩起袍子在他身旁坐下。
“我们要走了吗?”
少年开口,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是。”嬴政偏头瞧他,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高渐离摇了摇头,他从床里侧将琴抱了出来。
嬴政见他将琴小心的背回了背上,少年支开了纸窗,清冷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疲倦。
嬴政站起身,背过手走在前面,高渐离自觉跟上,穿过楼梯,从后门走了出去。
高渐离跟着嬴政穿过一条石板路,云层隐隐有光亮漏出,嬴政的脚步更快了些,高渐离的步子也急促了起来。
巷子内,一顶不起眼的马车正停着,嬴政将高渐离拉上马车,马车夫赶着夜色离开了。
高渐离没见到看似嬴政侍卫的那一行人,车上点着香炉,狭小的空间内,龙涎香的气味氤氲开来。
嬴政翻出一捆竹简,自顾自的看起了书,少年紧绷着唇线,似乎还没完全放下戒心。
“你的琴,可以放下了。”
蓦然开口,少年有些犹豫,还是将琴解了下来,马车内有一方矮子桌,少年将布包放上桌,揭开打的结,那把琴的全貌这才露了出来。
琴身为楠木所雕,琴弦为上好的金蚕丝,琴身富有光泽,靠近了还能闻到木香,主人家当是特别喜爱这把琴。
“这把琴很漂亮。”嬴政夸赞道。
“父亲留给我的。”少年开口道。
嬴政了然,没再开口,马车内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会弹吗?”嬴政握着竹简,作不经意道。
高渐离点了点头,继续道:“父亲教过,但我没有父亲弹得好。”
“嗯。”嬴政点了点头,拢了竹简。
“先生。”高渐离犹豫着唤了他,他抿着唇,似乎有些紧张。
“嗯?”
“感谢先生相救,若是日后先生困于险境,我必以命相酬。”
嬴政用指腹捻了捻竹简边,偏过头饶有兴致的扫了他一眼。
“日后的事说不准。”嬴政叹了口气,山河都在风雨之中了,更何况人。
他心里一动,瞧见坐的端正的高渐离,开了口,“以命相酬自是不必,若不小先生为我弄琴一曲,算是报我的恩罢。”
高渐离微微一怔,见嬴政眼神深重,并无玩笑意。
他伸手拨弄琴弦,弹的极为认真,弦音裹挟着一个人的心声,于耳边诉说。
荒无人迹的边外,琴声随风卷出很远。
一曲毕,嬴政回过神来,手中的竹简也不知读到了哪一段,他难得有走神的时候。
“不错。”嬴政将竹简卷好收起,“小先生日后定当别有一番天地。”
他的夸奖毫不吝啬,高渐离神色松了几分,虽还是小老头似的板着一张脸,眉间却露出几分喜色。
他心里的戒备似乎也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