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职业杀手,我每次都会在犯罪现场故意留下破绽。警探丹尼尔是我的老对手,
他总说:“你迟早会露出真正的马脚。”这次我特意在富豪尸体旁留下了童年时的怀表。
丹尼尔果然如约而至,举枪冷笑:“终于抓到你了,凯尔。”富豪的女儿突然冲出,
枪声响起时她倒在我怀里。弥留之际,
后颈:“哥哥...你这里的胎记...”我低头看向她颈间——挂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怀表。
鲜血在光滑的钢化玻璃上蜿蜒爬行的速度,比普通玻璃要慢上大约零点七秒。
我耐心地观察着那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看它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态向下滑落,
最终在昂贵的橡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不规则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
与上等雪茄燃烧后残留的昂贵烟草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作呕的芬芳。
目标——莱纳德·克劳福德先生,安静地歪靠在他那张据说是十九世纪古董的高背椅里,
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向后仰着,眉心处那个圆整的焦黑孔洞是他生命终结的句号。
他脸上残留的惊愕神情早已凝固,像一张拙劣的面具。“完美。”我无声地对自己说。
动作干净利落,从潜入、制服保镖到最后的致命一击,时间掐得分秒不差。
现场除了必要的痕迹,没有一丝多余的混乱。但这还不够。我的指尖,
沾着一点尚未完全冷却的、来自克劳福德先生的热血。它在我指腹上微微粘稠,
带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温度。我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倒泻的夜景。
我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在冰冷的玻璃上涂抹起来。一笔,一划,线条流畅。几秒钟后,
一张歪歪扭扭、透着孩童般天真却又无比诡异血腥的笑脸,
清晰地印在了这面价值不菲的窗上。它咧着嘴,空洞地“注视”着窗外的繁华,
也“注视”着房间里的死亡。我退后一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作品。
一种熟悉的、近乎病态的满足感,像细小的电流,沿着脊椎悄然爬升。这感觉,
比完成一次无懈可击的杀戮本身,更让我着迷。然后,
我慢条斯理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它沉甸甸的,带着我体温的微温,
金属外壳被岁月和无数次摩挲打磨得异常光滑,边缘甚至有些发亮。
这是一枚老旧的黄铜怀表。表盖内侧,
一张早已褪色发黄的小照片被小心翼翼地保护在玻璃下——照片上,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对着镜头温柔地笑着。她的眼睛,
和我记忆深处那双模糊却始终温暖的眼睛,重合在一起。我凝视了照片几秒,
指尖拂过冰冷的玻璃表盖。随即,我弯下腰,
轻轻地将这枚怀表放在了克劳福德先生垂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边。
黄铜的色泽在书房水晶吊灯冰冷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固执的光晕,
与他手指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形成刺眼的对比。好了,破绽留下。一个如此私人,
如此不合时宜,如此……挑衅的破绽。我知道谁会看到它。
那个固执得像块磐石、眼神锐利得能穿透迷雾的丹尼尔·莫里亚蒂警探。我的“老朋友”。
他总爱在我精心布置的现场转悠,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眉头紧锁,
眼神里燃烧着挫败和不甘的火焰。“凯尔,”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
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笃定,“你太聪明,也太自负了。你享受这种游戏,
享受每一次留下所谓的‘破绽’来戏弄我们。但你记住,再完美的计划,再精妙的伪装,
也敌不过一个真理:只要你在行动,就一定会犯错。不是这种你故意丢下的玩具,
而是真正的、致命的疏忽。我等着那一天,凯尔。我等着亲手抓住你真正马脚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清晰得如同他此刻就站在我身后。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或许真的爬上了我的嘴角。丹尼尔,我的老对手,我为你准备的“破绽”,你喜欢吗?
这次不再是模糊的指纹,不再是刻意的纤维,而是我的童年,我的烙印。
我几乎能想象他看到这枚怀表时,
脸上会浮现出怎样混杂着震惊、愤怒和终于抓住“确凿证据”的狂喜表情。
引擎的咆哮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别墅区死寂的夜晚。
红蓝交错的警灯光芒如同怪物的眼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粗暴地扫过书房内奢华的陈设和中央那具僵硬的尸体,也扫过玻璃上那张凝固的血色笑脸。
警笛声最终在豪宅铁艺大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车门开合的砰砰声,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踏碎了精心修剪的草坪。“来了。”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身体早已如同融入阴影的液体,
悄无声息地滑进书房与隔壁小会客室之间那道厚重的天鹅绒帷幔之后。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
只留下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供我窥视外面的一切。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顿了一瞬,
随即,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如临大敌般持枪涌入,迅速散开,
占据角落,枪口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呼吸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粗重,
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然后,那个身影出现了。他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如松,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冲进来。他仿佛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
瞬间压下了空气中弥漫的躁动不安。丹尼尔·莫里亚蒂警探。他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
冷静地划过房间的每一个细节——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凝固的血迹,歪倒的高背椅,
椅中失去生命的富豪,最后,定格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玻璃上,
那张用新鲜人血涂抹成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在警灯闪烁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诡异。
丹尼尔的视线在那张血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我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
但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下颌线条瞬间的绷紧,那是一种被强烈***后的本能反应,
混杂着愤怒和更深的……厌恶?仿佛这笑脸不仅仅是对法律的挑衅,更是对他个人的侮辱。
他的目光终于移开,落向书桌,扫过散落的文件、昂贵的钢笔、水晶烟灰缸……然后,
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猛地定在了橡木扶手椅旁的地板上。那里,
在克劳福德先生垂落的手边,一点微弱但固执的黄铜光泽,在惨白的灯光下静静闪烁。
丹尼尔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那种职业性的锐利审视,
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被某种巨大冲击钉在原地的震惊。他像是忘记了呼吸,
忘记了周围荷枪实弹的下属,忘记了这间刚刚发生凶杀的书房。他的全部心神,
都被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旧怀表攫住了。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站在那里,足足有十几秒,
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起伏,像是在努力平复某种翻涌的情绪。
震惊、难以置信、狂喜……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终于,
他动了。不是大步流星,而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朝着那把椅子和地上的怀表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沉重得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身后的警员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他们的头儿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异常。
丹尼尔在离尸体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他没有立刻去碰那怀表,只是死死地盯着它,
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灼穿。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弯下了腰。
他没有戴手套,手指在伸向那枚怀表时,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黄铜外壳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像是被电流击中。他猛地将怀表攥在掌心,力道之大,指关节瞬间泛白。他直起腰,
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的线条僵硬如铁石。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
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火焰,
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刻骨的恨意。
“凯尔……” 这个名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迅捷如扑食的猎豹。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再是扫视房间,而是像精准的探照灯,
带着洞悉一切的疯狂和笃定,直直地刺向我藏身的那片厚重帷幔!那目光穿透了阴影的阻隔,
仿佛已经牢牢锁定在我身上。“我知道你在这里!”丹尼尔的声音陡然拔高,
如同惊雷在书房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都似乎嗡嗡作响。他手中的枪瞬间抬起,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带着千钧的重量,稳定地、不容置疑地指向帷幔的方向。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混合着愤怒和某种执拗信念的冰冷。
嘴角扯出一个极冷的弧度,像是刀锋在冰面上划过的痕迹。“游戏结束了,凯尔!
”他厉声喝道,每一个音节都像子弹一样撞击着空气,“出来!这一次,你跑不掉了!
” 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全身肌肉紧绷,
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帷幔的褶皱,仿佛已经穿透了那厚重的织物,
看到了其后隐藏的我。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警灯旋转时发出的单调嗡鸣,
以及丹尼尔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书房里所有的警员都屏住了呼吸,
枪口下意识地跟随着丹尼尔的方向,指向那片深色的天鹅绒。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的胶水,
粘稠得令人窒息。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铅块。就在这令人心脏骤停的临界点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猛地从书房通往内室的拱门阴影里冲了出来!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爸爸!” 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带着少女特有的高亢和无法承受的悲痛。是艾米丽·克劳福德。那个富豪娇生惯养的独女。
她穿着丝绸睡衣,赤着脚,金发凌乱地披散在苍白的脸颊旁,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恐、剧痛和一种要将人吞噬的疯狂。她像一枚失控的炮弹,
无视了所有对准她的枪口,无视了丹尼尔那充满杀意的警告目光,
目标只有一个——帷幔之后的我!她的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闪而过,
带着一股绝望的香风,直直地撞向我藏身的阴影。
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无论是闪避,还是拔枪。
她娇小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进我的怀里,冰冷的手指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死死地攥住了我胸前的衣襟。巨大的冲力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我前襟的衣料。那呜咽声不成调子,破碎而绝望,像受伤幼兽的哀鸣,
每一个音节都扎进人的心里。她纤细的肩胛骨在我怀中剧烈地起伏,
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别……别杀我……” 她抬起头,
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距离我如此之近。那双被泪水洗过的蓝眼睛,像暴风雨后最澄澈的天空,
此刻却盈满了最纯粹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穿透灵魂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