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举头望明月
但孙氏一族尚来清隽,家风亦守成国风,朝中大臣也多为崇尚清谈之辈。
自先帝登基以来,宫中广种桂花。
今日中秋,皎皎月光下桂花初绽,点染出淡淡甜香,令人心旷神怡。
偶得风过,惹得桂影斑驳移动,姗姗可爱。
走出大殿之后,继恩跟在周适后面,随时以待吩咐侍奉,准确来说是跟在从属于周适的一名贴身侍卫的身后,毕竟他也算“初来乍到”嘛。
继恩眼前这两人皆是习武之人,如松般高大耸立,沐浴于月光下的身影如幕布般可将继恩全全笼住。
思及此,继恩不免觉得自己与这二人走在一起真可谓是格格不入啊。
“主公,我们当真要把这个阉人带在身边?”
继恩眼前的侍卫快走一步行至周适身后。
即便在讲话,二人也未慢下脚步。
“嗯”。
桂花好似吸尽了圆月的光辉,让人难以看清树下之人的面容,可能也夹杂有背对的原因,在继恩眼中那人只是轻微点头,好像类似于这样的事儿不足以引得他分心。
“或许陛下自作聪明想派人盯着我吧”周适徐徐说道。
即便那人没有回头,继恩感觉有一束寒光射在他的身上,好似行差踏错一步,便能令他小命不保。
“那主公,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侍卫后面的话仍未说出口,但大家亦心知肚明。
“安续,这是陛下赐的人,若平白无故死在我们手里,你我该当何罪?
况且周家上下清清白白,何惧之有?
如若发现此人暗通款曲,找个法子在外打发了便是,何须动用我们的势力?”
周适话中似有不屑,但语调平淡,难以令人读出他的情绪。
“是,主公,对付一个阉人还用不上杀猪刀”,安续说道。
“他…他们说什么,明明几步之遥,他们当我听不见吗?
虽说我是个阉人,君子谋划杀生之事,因不忍之心尚且远离庖厨,他们竟然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我的死生大事,他们…欺人太甚。”
之前继恩忍受的不过是皮肉之苦,可士可杀不可辱。
如今奈何身份权势所限,继恩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他们谋划自己的后事,无能为力了。
或许是周适根本没把一个阉人放在心里,才会有这般“毫不在意”的神情;又或许是周适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像继恩这般“憨样”的宫人,他有千方百计能手拿把掐地将其囚于手掌之中吧。
***行至周府,继恩依然保持在宫中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跟在周适、安续的身后。
前朝时,周家便赫赫有名,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斗争中硬是守身如玉,从不偏颇到任何政治队伍里。
战乱时,又靠着府中守军和在京都积攒的威望,硬是没受到烽烟战火的纷扰。
后来天下大定,大齐建号,皇帝也不得不考量这个簪缨周家。
亦或是为了拉拢,周家人仍可持笏为官,享俸禄恩荫。
近些年来,周家却从未混迹京城世家的争斗,仿若出淤泥而不染。
但诸世家亦虎视眈眈,一方面想要拉拢;倘若不成,便将其拉下云端,颇有得不到就毁掉之势。
不知不觉间,周适己悄悄打发走了安续。
周府虽是大家,也有百十口人,如今己是深夜,廊下人并不多。
一路从门口行至此,所见不过寥寥几人,也都因为周适,下人不敢近身,倒显得周府人丁奚落。
继恩在周适身后亦步亦趋,首至周适停下脚步。
今夜也是继恩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离开皇宫,别的不说,至少周府亦是他第一次来。
偷偷瞥到周适停下,继恩心里虽怨恨他毫无预兆,但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毕竟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嗯?
难道要我替你开门吗”,周适只是微微侧头,递给身后之人一个冷冷的眼神,清冽地开口说道。
听了这话,继恩才明白原来己行至周适的卧房前,他看着身前之人立于门口,并没有伸手开门进屋的打算。
“魔头,我怎么知道啊”继恩不觉在心里咒骂,这是打算使唤他到底了。
心里虽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继恩还是不敢违抗这个魔头,不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伸手推门。
这门似乎许久没有被打开过了,继恩只得用了点力,才堪堪把门推开。
门轴处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大片灰尘涌进继恩的鼻腔。
似乎是在昭示许久无人打扫,亦或是在抗诉刚刚开门之人的暴力,要狠狠呛这人一口。
继恩这时被呛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起来,手不自主地胡乱挥舞着,忘记了主次尊卑。
周适睨了他一眼,大跨步踏门而入,不觉间显得继恩矫情。
“进来”,室内之人朝着门外之人厉声大呼。
继恩只好慌忙擦掉被呛出来的眼泪,进到屋里。
屋内摆设并不算多,但识货之人却能看出件件都是至宝,似乎在显示着主人的尊贵。
但这些器具上都蒙了一层薄灰,这显示着什么呢…继恩不敢想,偷偷望向周适。
看到这束带着小心试探的目光,周适乖张地侧头斜眼对上,吓得继恩连忙沉下头。
这一幕被周适尽收眼底,嘴角不觉荡漾,“你,给我打扫干净”。
话中满是嘲谑,仿佛把继恩这个皇帝大监的徒弟当作自己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