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分手后,收到他的结婚信息,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却仍然觉得所有精心酿制的酒都失去了味道。原来有些伤口,
即使被封存得再好,也永远不会真正愈合。1收到请柬的那天,我刚从酒窖出来,
手上还带着黑皮诺葡萄的清香。
f国郊区的这个小小酿酒厂是我花了五年时间慢慢建立的避风港,
远离一切熟悉的事物和记忆。手机在木桌上震动,我擦干手,
看到艾斯塔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艾斯塔是我们大学时代共同的朋友,
也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还会偶尔向我提及周庭文近况的人。“亦果,最近好吗?
”他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带着些许不自然的欢快。“老样子。刚完成一批新酒,
看起来不错。”我靠在门框上,望着外面连绵的细雨,“你呢?听起来有点紧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可能不该告诉你,但觉得你有权知道...庭文要结婚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是吗?”“下个月18号,在海格森。
她叫李婉,是相亲认识的,家里做地产的...”艾斯塔的声音渐渐模糊,
我的注意力全在那条随之而来的彩信上。大红烫金的请柬展开在屏幕中,
周庭文的名字旁边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设计简洁大方,符合他一贯的品味。
我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我们躺在大学操场的草坪上,
他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将来不能和我在一起,就终身不娶。
年轻人的承诺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亦果?你还在听吗?”“嗯,”我清了清嗓子,
“替我祝福他。”挂断电话后,我走到酒窖最里面,打开一盏小灯。橡木桶排列整齐,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果香交融的气息。我从最角落的桶中接了一杯尚未完全熟成的红酒,
一口饮尽。酸涩感立刻充斥着口腔,紧接着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回甘。就像我对周庭文的记忆。
2第一次见到周庭文,我十岁,他十一岁。那年夏天,我家搬到了周家隔壁。
母亲带着刚烤好的苹果派敲开邻居的门,我躲在她身后,
手里紧紧抱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开门的是一个比我稍高的男孩,
眼睛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妈,新邻居来了!”他朝屋内喊道,
目光却一直落在我手中的书上,“你也喜欢福尔摩斯?”我点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人可以讨论《血字的研究》了!”他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拉进屋里,“我有全套的插图版!”那就是周庭文,永远热情洋溢,像一团火,
轻易就点燃了我内敛沉默的世界。从那天起,我们形影不离。共度的少年时代里,
他是我唯一的挚友。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他害怕蜘蛛却故作勇敢,
他偷偷收集邮票却不告诉任何人,他父亲酗酒,父母经常在深夜争吵。十六岁的一个雨夜,
他敲开我的窗,浑身湿透,眼里含着我不曾见过的泪水。“他们又吵了,”他钻进我的房间,
声音颤抖,“我爸摔了东西,说要不是因为我,他早就离开这个家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递给他干毛巾和一件干净的睡衣。“亦果,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他突然问,
抓住我的手,“我不想失去你。”那一刻,我的心跳快得异常。在窗外雨声的掩护下,
我凑上前,轻轻碰了他的嘴唇。那只是一个短暂的接触,却让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我不会离开你,”我承诺道,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永远都不会。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然后慢慢地,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柔软情绪出现在他的目光中。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那一夜,我们就这样手指交缠地并排躺在地板上,
直到天明。3大学我们选择了同一所,尽管我们的专业相差甚远——我读食品科学,
专攻酿酒方向,他读金融。室友调侃我们像连体婴,
周庭文总是笑着搂住我的肩膀:“那当然,我家亦果离了我可不行。”大二那年冬天,
宿舍只剩我们两人。我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周庭文翘课照顾我,
用湿毛巾敷我的额头,一遍遍测量体温。半夜我醒来,发现他睡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我轻轻动了一下,
他立刻惊醒。“好点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手自然地探上我的额头,“好像退烧了。
”“好多了,”我说,却不愿他松开手,“你去床上睡吧,椅子不舒服。”他犹豫了一下,
最终和衣躺在我身边。单人床很窄,我们必须侧身紧贴才能躺下。他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头,
我的心跳声大得恐怕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亦果,”他突然低声说,“我可以吻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迎上了他的唇。这个吻不同于少年时代那个仓促的触碰,
它缓慢而坚定,带着试探和承诺的味道。当我们分开时,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爱你,”他说,声音轻微却清晰,“可能从你搬来的那天就开始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即使高烧未退,即使明天还要面对复杂的有机化学考试。
在他的怀抱中,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4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
我们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小公寓。周庭文已经在投行工作了一年,
而我则在一家葡萄酒庄做助理酿酒师。那段时间美好得不真实。每天早晨,
他比我早起做早餐,尽管每次都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周末我们去看电影,
或者就窝在沙发里看书,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我一页页地翻书,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
但变化悄然来临。周庭文的工作越来越忙,加班成了常态。
他开始接到家里的电话后情绪低落,有时整晚沉默不语。“我妈又提起孙子的事了,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开口,头靠在我肩上,“她说我爸身体不好,想看到周家后继有人。
”我放下手中的书,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怎么说?”“我能说什么?”他苦笑,
“我说现在以事业为重。但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问我是不是...”他停顿了一下,
“是不是因为你有不结婚的打算。”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我们的父母都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但从未挑明过关系。我的父母开明,只是委婉地表达过担心:“庭文是个好孩子,
但他性格外向,吸引着很多人,而你...”妈妈没有说完,
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怕我付出太多,最终受到伤害。而周庭文的父母传统保守,
一直期待着儿子娶妻生子,光宗耀祖。“下周末是我爸的生日,我妈让我务必带你回去。
”周庭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说好久没见你了。”我点头,
预感那不会是一次愉快的聚餐,但没想到会那么糟糕。周家的餐桌上,
周母不断提及同事的子女结婚的消息,细数每个新娘的家世背景。周父则一直劝酒,
脸色因酒精而泛红。“庭文啊,王叔叔家的女儿刚从美国回来,长得漂亮又是博士,
要不要见见?”周母突然说。周庭文在桌下握住我的手:“妈,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现在专注于事业,没时间谈恋爱。”“没时间?”周父猛地放下酒杯,“你都二十七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会打酱油了!”“时代不同了,爸。”“什么时代不同!
”周父提高声音,“周家就你一个儿子,你不能这么自私!”周母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
亦果还在呢。”她转向我,笑容勉强,“亦果啊,你也劝劝他,你们都这个年纪了,
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你父母不着急吗?”我感到周庭文的手瞬间收紧。
“我尊重亦果的选择,”我平静地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那顿饭在尴尬中结束。
临走时,周母把周庭文拉到一边,但我还是听到了她的低语:“你不要因为亦果就耽误自己,
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能给你正常家庭...”回程的车上,周庭文一言不发,
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关节发白。“对不起,”最终他开口,“我不该带你去。
”“他们只是希望你幸福。”我说,尽管这话刺痛了我的喉咙。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他说,但声音里有一种我不熟悉的动摇。
5压力与日俱增。周庭文开始失眠,常常深夜站在阳台抽烟,
那是他大学时期因为我说讨厌烟味而戒掉的习惯。有时我醒来,从玻璃门后看着他的背影,
感到一种无形的墙在我们之间筑起。我们仍然***,但少了从前的温存,多了种绝望的激烈,
仿佛在通过身体接触确认彼此的存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们在超市采购,
偶然遇见了周母的朋友。那位阿姨打量着我们推车里的食材,
笑着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起过日子倒是省事,不像我们家,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回来,
每次采购都像进货似的。”她转向周庭文:“你妈妈可是盼着抱孙子呢,
什么时候能满足她的愿望啊?”周庭文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那位阿姨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