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澜：命运的第一次偏离
她强迫自己忽略背后那道几乎要刺穿她的、带着惊疑与审视的视线——来自白芊芊。
她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表情，那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一定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但这还远远不够。
餐食区长桌上摆满了各色精巧的点心和水果。
林薇拿起一只空置的香槟杯，却没有倒入任何酒液，只是假意端在手中，作为一个道具，也作为一个掩护。
她的目光低垂，看似在挑选食物，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脑飞速运转，如同一个精密的计算器，重新评估着场内的每一个人，每一处布局。
前世二十岁的自己，此刻只怕正躲在角落，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行差踏错，惹人笑话。
而现在，她只觉得这场奢华宴会像一场盛大而虚伪的戏剧，而她，是唯一知道剧本结局的观众。
“薇薇？”
一个温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试探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薇指尖微微一颤，香槟杯壁凝结的水珠冰了她一下。
她抬起头，看见白芊芊不知何时己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关切笑容。
顾辰风跟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带着惯有的、一丝淡淡的疏离和礼貌性的关注。
“姐姐，”林薇开口，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刚躲清静被人发现的细微局促，“你找我？”
白芊芊亲昵地想要去拉她的手，被林薇不着痕迹地侧身拿点心的动作避开了。
白芊芊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自然地收回，笑容不变：“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家里人。
来，喝点东西放松一下。”
她说着，从侍者托盘中拿起另一杯斟满的红酒，那浓郁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动着危险的光泽，就要往林薇手里递。
来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流程！
那杯酒，下一秒就会因为某种“意外”，尽数泼洒在她的裙子上！
时间的流速似乎在林薇的感知里瞬间变慢。
她能看到白芊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恶意和笃定，能看到顾辰风心不在焉地瞥向别处的目光，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硬躲开？
太刻意，反而落了下乘，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接下？
绝无可能！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前世这个时候，她身后不远处，应该正站着一位颇为重要的客人——父亲林国安一首想要巴结的世交叔伯，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正与人谈笑风生。
赌一把！
就在白芊芊的手即将把酒杯塞过来的前一刻，林薇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仿佛因为姐姐的突然关怀而有些慌乱。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是急于接过酒杯般向前迎了半步，脚下却像是被地毯的褶皱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哎呀！”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手臂看似无意识地向外一摆，手腕精准地撞在了白芊芊递过来的酒杯底部！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啪！”
清脆的碎裂声并不响亮，但在这一隅却显得格外刺耳。
预想中粉色礼服被染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深红的酒液大部分泼洒在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宛如一滩突兀的血迹。
少量溅在了白芊芊那昂贵的白色纱裙裙摆上，晕开几朵刺眼的红梅。
玻璃杯摔得粉碎。
林薇因为“趔趄”而向后踉跄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酒液和碎片区域，她手抚着胸口，脸上带着真实的（被刚才惊险动作激出的）后怕和慌乱，连声道：“对不起！
姐姐！
对不起！
我……我没站稳，绊了一下……你的裙子……”她的话语急切又充满歉意，眼神里写满了无辜和闯祸后的不安，完美复刻了前世白芊芊撞她之后的表情，甚至更加逼真。
白芊芊彻底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几点醒目的污渍，又看看地上狼藉的碎片和酒液，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的蜡像。
预期的场景完全颠倒，她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杯本该毁掉林薇礼服的酒，竟然毁了她自己精心挑选的裙子！
这怎么可能？
这个蠢货怎么会……顾辰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白芊芊裙子的污渍，然后目光带着一丝不赞同看向林薇，下意识地开口：“薇薇，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口，因为林薇己经抬起眼看向他。
那双眼睛里依旧水汪汪地带着慌乱，可不知为何，在那水光之下，他似乎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冰冷，让他莫名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边的动静己经吸引了不少周围的视线。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
“怎么回事？”
“好像是林家那个刚回来的女儿把酒洒了？”
“啧，真是……在这种场合。”
“看芊芊的裙子，可惜了……”这些低语像针一样刺向白芊芊，她精心维持的形象因为裙摆的污渍和这小小的意外而出现瑕疵。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关系……薇薇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她的话听起来宽容大度，但语气里的僵硬谁都听得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周曼云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白芊芊裙子上的污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满的目光立刻锁定了站在一旁的林薇。
林薇抢先一步，微微咬着下唇，用一种混合了委屈和后怕的语气快速解释道：“妈，对不起。
我刚才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了姐姐手里的杯子……弄脏了姐姐的裙子，还打碎了杯子……都是我不好。”
她主动认错，态度诚恳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甚至微微低下头，肩膀微缩，恢复了那副怯懦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精准撞开酒杯的人不是她。
周曼云到了嘴边的斥责被她这番抢先的认错堵了回去，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看看“惊慌失措”的林薇，又看看裙子脏了、脸色难看的白芊芊，最终只是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
芊芊，快跟我去休息室处理一下。”
她拉着白芊芊匆匆离开，甚至没再多看林薇一眼。
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大热闹，也渐渐散开。
侍者迅速上前清理地面。
顾辰风站在原地，看着低眉顺眼站在那里的林薇，眉头依旧微蹙。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才林薇撞上酒杯的那一下，巧合得过分……还有她抬头看自己时那瞬间的眼神……林薇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派闯祸后的不安。
她微微侧过身，似乎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拂过旁边餐桌上铺着的厚重桌布。
危机暂时解除。
第一回合，她赢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交锋，但她成功地改变了既定的命运轨迹，保住了自己的礼服，反而让白芊芊吃了个闷亏。
更重要的是，她在白芊芊和顾辰风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疑惑”的种子。
她低着头，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略带冷感的嗓音，从她侧后方不远处的廊柱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好巧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