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说谎一十月一日的清晨,长途汽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把扬起的尘土甩在身后。
车窗外的景象终于挣脱了城市边缘的模糊轮廓,
露出南方乡村特有的清亮——连片的稻田在秋阳下泛着金浪,田埂上的野菊开得泼辣,
远处的青山像浸在水里的墨画,连空气里都飘着潮湿的草木气。“到了。”廖思正推开车窗,
探出头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熟悉的、带着点腼腆的笑,“前面那个岔路口拐进去,
就是我家老屋。”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左小冉扒着窗户数田埂上的白鹭,
谢喜乐低头整理着相机包,拉链声清脆;周让礼把胳膊搭在齐和景肩上,不知在说什么笑话,
引得齐河景闷笑出声;沈青青撞了撞苏桃花的胳膊,朝她挤挤眼:“看林墨,
昨晚肯定没睡好,眼下都青了。”苏桃花转头,林墨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头微蹙,
像是在琢磨什么事。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触到他皮肤时,他睫毛颤了颤,
睁开眼看向她,眼神里的疲惫被温柔取代:“没事,就是在想拍什么主题。
”“廖思正说这里有老祠堂,还有条溪涧,肯定能拍出好东西。”苏桃花笑了笑,
“实在不行,拍你也行啊,我们林大帅哥往那儿一站,就是最好的风景。
”林墨捏了捏她的脸颊,没说话,目光却越过她,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竹林。
苏桃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绿,像化不开的雾。
廖思正的老家是座典型的南方老宅,青瓦白墙,院角种着一棵老桂花树,
细碎的黄花落了一地。院子很大,足够他们铺开带来的行李和摄影器材。
廖思正的父母在镇上住,老屋平时空着,正好给他们当落脚点。“接下来四天,
这里就是咱们的根据地了。”周让礼把背包往堂屋的长凳上一扔,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
“思正,你可得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吃点好的。”“放心,我妈昨天杀了只土鸡,
还备了腊肉,晚上给你们炖火锅。”廖思正说着,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谢喜乐——她正蹲在桂花树下,举着相机对着一朵沾着露水的桂花拍特写,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苏桃花恰好瞥见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
廖思正平时话不多,唯独在谢喜乐面前,眼神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热。
她正想跟沈青青说点什么,却见左小冉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朝周让礼走过去:“让礼哥,你渴不渴?”周让礼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大大咧咧地说:“谢了啊小冉,还是你细心。”左小冉的脸瞬间红了,
低下头小声说:“不客气。”苏桃花忍不住笑了。她捅了捅沈青青,朝左小冉的方向努努嘴,
沈青青立刻会意,凑到她耳边:“早看出来了,小冉看周让礼的眼神,跟你看林墨似的。
”“去你的。”苏桃花拍了她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齐河景站在廊下,正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齐和景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转头去看别处,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桃花心里咯噔一下。齐和景是社团里的技术担当,平时沉稳寡言,
她一直把他当可靠的学长,从没往别的地方想。她收回目光,心里忽然有点乱,
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了颗小石子。“好了好了,别愣着了。”林墨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下午分头去踩点?我跟桃花去溪涧那边,听说那里有座老石桥,拍出来应该有感觉。
”“我跟喜乐去祠堂吧,”廖思正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边的木雕挺有特色的。”“那我跟小冉去村东头的竹林?”周让礼提议,
左小冉立刻点头:“好啊好啊。”“那我就自己随便逛逛,拍拍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齐河景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沈青青笑了:“那我就负责留守根据地,
给你们准备下午茶?”分工完毕,大家各自背起相机,三三两两地出了院门。
苏桃花跟着林墨走在田埂上,秋风拂过,稻穗摩擦着裤腿,沙沙作响。“刚才在想什么?
”苏桃花问。林墨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不好吗?正好适合拍照。”“是挺好的。”林墨笑了笑,伸手牵住她的手,
“就是太偏了,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苏桃花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只有一格信号。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这样才好,没人打扰。”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到溪涧边,
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一座石拱桥横跨溪上,桥身爬满了青苔,
栏杆上的石雕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林墨举起相机,对着石桥拍了几张,
又转身给苏桃花拍了张背影,她站在桥头,风掀起她的衣角,背景是连绵的青山。“好看。
”林墨把相机递给她看,“等回去修一下,肯定能参赛。”苏桃花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又抬头看林墨。他正专注地调整相机参数,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侧脸的线条清晰又柔和。她忽然觉得,这四天大概会成为一段很美的回忆。那天下午,
他们在溪涧边待到夕阳西下,把石桥、溪水、归鸟都收进了镜头。回去的路上,
林墨突然说:“桃花,晚上我想再出来拍几张星空,这里光污染少,应该能拍到银河。
”“晚上拍会不会有危险”苏桃花有点担心,“路不好走,要不我陪你?”“不用,
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林墨揉了揉她的头发,“吃了晚饭就去。
”他们边说边往廖思正老房子走去。二晚饭吃得很热闹。廖思正的母亲特意从镇上赶来,
炖了喷香的土鸡汤,炒了腊肉和青菜,满满一桌子菜。周让礼喝了点米酒,话变得更多了,
跟大家讲着他拍的竹林,说左小冉差点被竹叶上的毛毛虫吓到跳起来,
引得左小冉又羞又气地瞪他。谢喜乐安静地吃着饭,偶尔被廖思正提起祠堂的木雕时,
才会笑着说几句,眼睛亮晶晶的。齐和景话不多,却总在苏桃花夹不到菜时,
不动声色地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一点。沈青青挨着苏桃花坐,时不时跟她咬耳朵,
说些女孩子的悄悄话。林墨吃得不多,频频看表。苏桃花知道他在惦记拍星空的事,
吃完饭主动帮着收拾碗筷,让他早点准备。“我去拿三脚架。”林墨起身,冲她笑了笑,
“等我回来。”他走后,苏桃花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着月亮慢慢爬上来。
桂花的香气在夜里变得格外浓郁,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让人心里发静。沈青青走过来,
挨着她坐下:“林墨还挺拼的,为了比赛也是豁出去了。”“他就是这样,对摄影特别较真。
”苏桃花笑了笑,“不过这里的星空确实难得,错过了可惜。
”左小冉和周让礼在院子另一头聊天,周让礼不知说了什么,左小冉笑得弯下腰。
廖思正端着两杯热茶走过去,递给谢喜乐一杯,两人并肩站在廊下,望着天上的星星,
低声说着话。齐和景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本摄影杂志,却没怎么翻,
目光时不时飘向苏桃花这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像一幅被月光浸泡过的水墨画。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散了,应该是去拍摄别的照片了吧!只剩苏桃花和沈清清在院里闲聊。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苏桃花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林墨说就在院子附近拍,
按理说该回来了。她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张望,外面黑漆漆的,
只有远处几户人家亮着微弱的灯光,田埂上的小路隐没在黑暗里,连虫鸣声都低了下去。
“怎么了?”沈青青走过来,“林墨还没回来?”“嗯,有点担心。
”苏桃花的声音有点发紧。“要不我跟你去找找?”“不用,可能是拍得太投入忘了时间。
”苏桃花强作镇定,“我再等会儿。”这时候周让礼和左小冉带着相机回来了,
没多久齐和景也回来了,后面不远处是谢喜乐,隔着段距离廖思正走在最后。
他们和苏桃花、沈清清打了声招呼就回房睡了,似乎很累的样子。他们都这么累了,
林墨怎么还不回来。苏桃花的心越来越沉。她再也坐不住了,抓起手电筒:“青青,
我去找找他,他说要拍星空,可能去溪涧那边了。”“我跟你一起去。”沈青青立刻跟上,
“拿着这个。”她从墙角拿起一根木棍,“路上有蛇。”两人打着手电筒,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晃动,照亮脚下的碎石和杂草。
风吹过稻田,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叹气。“林墨!”苏桃花喊着,
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扩散开,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走到下午去过的石桥边,
手电筒的光扫过桥面,扫过溪涧边的草地,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影子,没有林墨的踪迹。
“他会不会去祠堂那边了?”沈青青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从溪涧到祠堂要绕一段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黑漆漆的,竹子长得又密,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出一小片地方,影子在竹秆上晃动,像有无数人影在穿梭。“林墨!
”苏桃花的声音带着哭腔。突然,沈青青拽了拽她的胳膊,手电筒指向竹林深处:“你看,
那是什么?”光柱里,有一个黑色的物体躺在地上。两人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
才发现是一个相机包——是林墨的,她认得那个灰色的背包,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包被打开了,里面的镜头和电池散落在地上,像是被人粗暴地翻找过。苏桃花捡起相机包,
手指冰凉,包里的相机不见了。“林墨……林墨他不会有事吧?”沈青青的声音在发抖。
苏桃花咬紧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先回去,告诉大家,一起找。
”她们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手电筒的光在黑暗里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熄灭。三回到老屋时,
院子里只剩下廖思正,似乎有什么心思,没有睡觉。他看到她们慌张的样子,
立刻站起身:“怎么了?找到林墨了?”“没找到,”苏桃花的声音带着哭腔,
把相机包递给他看,“这是他的包,掉在竹林里,相机不见了。
”廖思正的脸色瞬间变了:“我去叫他们。”他转身冲进屋里,很快,
周让礼、齐和景、左小冉、谢喜乐都跑了出来,睡眼惺忪的脸上满是惊慌。“林墨不见了?
”周让礼皱紧眉头,“他不是说在附近拍星空吗?”“我们去了溪涧和竹林,
只找到了他的包。”沈青青补充道,“包被翻过,相机没了。”“会不会是被村里人拿了?
”左小冉小声猜测,“这里是不是有小偷?”“不可能,”廖思正立刻反驳,
“我们村的人都很本分,不会干这种事。”“那他会去哪儿?”苏桃花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手机也联系不上……”“别急,”齐和景推了推眼镜,语气还算镇定,“我们分头去找,
扩大范围。思正熟悉地形,
带一队往西边的山坳走;我跟周让礼去北边的晒谷场;苏桃花和沈青青留在家里,
万一林墨回来了呢?小冉跟我一起吧,路上有个照应。”“我不跟你,”左小冉立刻说,
“我跟让礼哥一起。”周让礼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行,跟紧我。
”“我跟你去吧!”谢喜乐对齐和景说道。大家很快分好组,拿着手电筒和木棍,
匆匆消失在夜色里。院子里只剩下苏桃花和沈青青,月光冷冷地洒在地上,桂花落了一地,
像是碎掉的星星。“青青,你说林墨会不会出事?”苏桃花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沈青青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的,林墨那么机灵,肯定是迷路了,
或者手机没电了,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回来了。”话虽如此,她的声音也在发颤。
这个偏僻的村子,黑夜里藏着太多未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她们坐在院子里等,
从深夜等到凌晨,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除此之外,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天快亮的时候,出去寻找的人陆续回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失望。“没找到。”廖思正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布满血丝,
“西边的山坳都找遍了,没人。”“北边也没有,”周让礼叹了口气,
“问了几户亮灯的人家,都说没见过陌生人。”齐和景摇摇头:“我去了村头的老槐树下,
还有废弃的碾米厂,都没人。”左小冉眼圈红红的,大概是吓得:“让礼哥带我走了好多路,
脚都磨破了,还是没找到。”所有人都沉默了。晨曦微露,把老屋的白墙染成了淡金色,
可这光亮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报警吧。”苏桃花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