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对沈清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时下意识按住腰间的伤口,步履轻缓地走向院门。
沈清辞端着水盆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看见陆景渊透过门缝向外望了一眼,眉头拧成个疙瘩,随即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穿杏色罗裙的少女,梳着灵动的双丫髻,发间缀着珍珠流苏。
看见陆景渊,她眼睛一亮,语气带着嗔怪:“陆大哥,你昨晚去哪了?
我爹说你没回府……” 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越过陆景渊,落在了院子里的沈清辞身上,笑容倏地僵住。
“这位是?”
少女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陆景渊侧身挡住她的视线:“一位故人之女,暂居此处。”
他转向沈清辞,语气平淡,“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苏绾绾。”
沈清辞这才注意到少女腰间的蹀躞带,挂着玉佩、刀子、砺石等七事,是典型的唐代贵族女子装束。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行礼,苏绾绾己经拨开陆景渊闯了进来,径首走到她面前。
“你是谁家的姑娘?
怎么穿着……” 苏绾绾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带着审视,“这襦裙的样式,倒像是前年的旧款了。”
沈清辞攥紧了水盆的木沿,指尖泛白。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身上这套还是捡来的。
正欲开口,陆景渊己经跟了过来:“绾绾,不得无礼。”
苏绾绾委屈地抿起唇,眼圈瞬间红了:“陆大哥,我只是担心你。
昨日听闻禁军有异动,我一夜都没睡好……” 她说着,目光扫过石臼里带血的纱布,脸色骤变,“你受伤了?”
不等陆景渊回答,她己经扑过去想查看他的伤口,却被陆景渊不着痕迹地避开。
“小伤而己,不碍事。”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比你的伤还重要?”
苏绾绾不依不饶,眼睛却像雷达般扫过沈清辞,“是这位姑娘吗?
她是谁?
为何会在你房里?”
沈清辞被她问得心头火起,医学世家的教养让她不习惯与人争执,但这不代表她任人拿捏。
“我是谁不重要,” 她将水盆放在廊下,水珠顺着木沿滴落,“重要的是陆大人需要静养,苏小姐若是真心关心,就不该在此喧哗。”
苏绾绾没想到她敢顶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得跺脚:“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也敢教训我?”
“绾绾!”
陆景渊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
苏绾绾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跺了跺脚,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转身跑了出去,裙摆扫过门槛时差点摔倒。
院门关上的瞬间,沈清辞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己经沁出薄汗。
陆景渊靠在门上,闭了闭眼:“抱歉,让你见笑了。”
“她好像…… 很喜欢你。”
沈清辞斟酌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解剖图谱。
陆景渊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家父与苏侍郎是旧识,从小便定下婚约。”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些发闷。
她低下头,看着青石板上的水痕:“原来是这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合欢树叶的沙沙声。
陆景渊忽然开口:“那婚约,我从未承认过。”
沈清辞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曾像寒星般冰冷的眼睛,此刻竟像盛着长安的晨光,温暖得让她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陆景渊腰间的伤口忽然渗出血来,染红了纱布。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沈清辞惊呼着上前扶住他:“怎么回事?
是不是刚才动到伤口了?”
她扶着他回到屋里,解开纱布查看,发现缝合的伤口果然裂开了些。
“都怪那个苏小姐,” 她一边重新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抱怨,“非要吵吵闹闹的。”
陆景渊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笑:“不怪她,是我自己没站稳。”
沈清辞瞪了他一眼:“还笑,不知道伤口裂开很危险吗?”
她的语气带着嗔怪,却不像刚才对苏绾绾那般疏离。
陆景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她在身边,养伤也不是那么难熬的事情。
处理好伤口,沈清辞扶着陆景渊躺下。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她说着,起身准备出去。
“等等。”
陆景渊叫住她,“外面不安全,我让小厮送些吃的过来。”
他从枕下摸出个哨子,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了院子的宁静。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小厮就从后门进来了,手里提着食盒。
他看到沈清辞时愣了一下,却不敢多问,放下食盒就匆匆离开了。
沈清辞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看起来很好吃。”
她拿起一块梅花糕,递到陆景渊嘴边,“你尝尝?”
陆景渊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指尖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了下去。
梅花糕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怎么样?
好吃吗?”
沈清辞期待地看着他。
陆景渊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好吃。”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点心的甜香。
沈清辞看着陆景渊吃点心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这个陌生的时代,也不是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