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科瓦克首先感觉到的是痛。
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右肩和额头,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随后是耳边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低频警报。
它不像之前那般凄厉,而是转为一种单调、固执的哀鸣,预示着飞船正处于某种持续的糟糕状态。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充满了闪烁的红光。
她发现自己仍被固定在科研站的座椅上,但整个座椅因为冲击而歪斜了近乎西十五度。
舰桥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电火花爆裂后产生的臭氧味。
“呃……”她***一声,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
“都别动。”
托兰·雷耶斯的声音率先响起,低沉而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却异常镇定,像黑暗中稳固的磐石。
“报告状态。
凯登?”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领航员座位传来。
“咳……我还活着,头儿。
******……主引擎离线,跃迁引擎彻底熄火,妈的,能量回路烧了一大半。
备用电源只能维持基本维生和……还有这该死的警报。”
凯登的声音嘶哑,但语速很快,专业本能让他迅速评估着最核心的系统。
“莉莎?”
“安全官莉莎·陈没有回应。”
托兰的声音沉了下去。
艾拉的心一紧,努力扭过头看向战术台。
莉莎趴在她的控制台上,一动不动,额角有一道伤口,鲜血正缓缓滴落到闪烁的屏幕上。
“她还活着!”
艾拉立刻喊道,她能看到莉莎背部微弱的呼吸起伏,“但她受伤了,需要急救!”
“凯登,能动吗?
优先处理伤员。”
托兰命令道,他自己也解开了安全带,动作有些迟缓,左臂似乎不太灵便。
“腿没断,就来!”
凯登挣扎着解开变形的安全带扣,踉跄地冲向战术台,从墙上的应急箱里扯出医疗包。
艾拉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忍着眩晕和疼痛,扶着歪斜的控制台站稳。
“船长,你没事吧?”
“轻微撞伤,不碍事。”
托兰己经回到了指挥座,尽管座椅也部分受损,但他的双手正在努力恢复主屏幕的部分显示功能。
“优先稳定飞船。
凯登,报告具体损伤。”
凯登一边熟练地给莉莎清理伤口、注射止血凝胶和轻度镇静剂,一边语速飞快地报告,像是在给自己理清思路:“结构完整性……老天,还算走运,没散架,但船壳有多处应力骨折和擦伤,密封系统正在自检,希望没问题。
动力系统是重灾区,主反应堆安全关闭,但输能管道爆了三条,短期内想都别想。
我们现在全靠备用电池和那点可怜的太阳能板……哦,还得希望这里的恒星够亮。”
主屏幕闪烁了几下,终于勉强亮起,显示出飞船外部的景象——一片荒凉、锈红色的巨大岩石地表,一首延伸到远处嶙峋的山脉。
天空是一种浑浊的橙黄色,看不到熟悉的星空,只有厚厚的、缓慢移动的尘埃云。
他们迫降在了一颗未知的星球上。
“环境扫描。”
托兰下令,声音紧绷。
艾拉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站,幸运的是,虽然外壳有破损,但大部分科研传感器似乎还能运作。
她快速启动外部环境分析程序。
“大气成分:氮气百分之七十八,氧气百分之十九,氩气及其他微量气体。
气压……0.95个标准大气压。
可以呼吸!”
她报告了第一个好消息。
“温度:零下五摄氏度。
地表辐射水平……略高于安全值,但短期暴露无致命风险。”
她继续念着数据,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至少他们不会被立刻毒死或憋死。
“重力:1.1G,比标准重力稍高。”
凯登己经把莉莎安置在一张临时展开的担架上,给她盖上了保温毯。
“莉莎暂时稳定了,轻微脑震荡,需要进一步检查。
现在,让我看看怎么让这老姑娘别彻底睡过去……”他溜回工程站,开始疯狂地敲击代码,试图恢复部分系统供电,让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扫描到水源信号,东南方向十五公里,有一个大型液态水湖。”
艾拉盯着传感器读数,“另外……我检测到非常微弱的……地热活动信号。
分布很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托兰的目光锐利起来。
“具***置?”
“就在我们迫降点以西大概三公里处,在一个峡谷下面。
信号非常微弱,但持续稳定。”
艾拉放大了那个区域的扫描图,“而且……那里的地质结构,传感器回波显示有大量金属沉积和……规则几何形态?”
规则几何形态?
在这片看似原始荒芜的星球上?
舰桥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造物?”
凯登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或者是……?”
“守望者遗迹。”
艾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颤抖。
那条信号!
那个重力井!
难道它们是为了保护这里?
而他们阴差阳错地被“扔”到了宝藏的门口?
托兰的表情却更加凝重。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凯登,优先修复通讯阵列和远程传感器。
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哪里,以及刚才那个‘东西’还在不在附近。
莉莎需要更专业的医疗设备,飞船也需要维修,我们可能需要那下面的资源,或者答案。”
他站起身,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艾拉,继续监控环境和你那个信号。
凯登,给我一份急需修复的部件清单和可能需要的替代材料扫描。
在我们出去探索之前,必须确保‘星梭号’是我们的安全堡垒,而不是棺材。”
他走到歪斜的主观察窗前,望着外面锈红色的死寂世界。
“无论下面有什么,”他轻声说,像是在对所有人,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个地方……不欢迎我们。”
就在这时,艾拉的传感器再次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不是信号,也不是地热。
是运动传感器。
在飞船东北方向约一公里处,几个微小的热信号正在移动,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正朝着“星梭号”迫降的方向而来。
艾拉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船长,”她声音干涩地说,“我想……我们不是唯一知道这里有好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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