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付催婚,我和顾时珩签了份契约婚约。 三年间他绯闻不断,我从不过问,
只默默收起心头不该有的念头。 直到他前女友回国,我决定提前结束这场戏。
收拾行李时,他从身后抱住我:“违约要赔十倍。” 我点头:“赔,我遗产够吗?
” 他陡然红了眼:“你要用死来离开我?” 门外却响起他前女友的声音:“顾时珩,
你用我妹妹当替身的事,该结束了。”---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流光。
可那些光似乎照不进这里,空气凝滞得能滴出水来。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金属的冷光微微一闪。“签了字,妈那边就能彻底安心了。”南乔的声音平直,
像在念一段与己无关的说明书,只有尾音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泄露了这轻描淡写下的千钧重负。她将笔递向沙发另一端的男人。顾时珩没接。
他交叠着长腿,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像是午休被打扰的猛兽,慵懒里透着无形的压迫。
闻言,他只略略掀了下眼皮,目光掠过她递来的笔,最终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温度地打量着。
“这么着急?”他开口,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找到下家了?
”南乔的心口像被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细微却尖锐的疼迅速蔓延开。三年,
她以为自己早已免疫。她弯了弯唇角,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顾总说笑。
只是林小姐回来了,我总得识趣些,提前退场,免得碍了你们的眼。”“林小姐”三个字,
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终于让顾时珩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视线扫过茶几上那份厚厚的协议,首页“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字格外刺眼。
“当初签的是三年。”他语气淡得很,指出一个事实,“还差两个月。
”“差两天和差两个月,对顾总来说有区别吗?”南乔维持着递笔的姿势,指尖微微发凉,
“这三年,感谢顾总照拂,合作愉快。现在,提前结束合作,违约金部分我会按约定支付。
”“合作。”顾时珩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他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支笔。冰凉的金属笔杆触及他的指尖,
南乔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松开手。就在笔尖即将落在签名栏的瞬间,他却停了动作,
抬眸看她,眼神深得像墨:“想清楚了?签了,可就再没反悔的余地了。
”南乔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最后的清醒和风度。
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从未清楚过。”顾时珩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秒。
那眼神锐利,几乎要剥开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内里去。然后,
他唇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不再犹豫,手腕利落地动了几下。
龙飞凤舞的“顾时珩”三个字,落在了纸页上。力透纸背。成了。南乔看着那签名,
心脏像是骤然被掏空了一块,呼啸着穿过冷风,却又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伸手,
想去拿回那份协议。他却先一步将协议拿开,随手扔在身旁的空位上,
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
甚至带上了一点她熟悉的、命令式的口吻:“明天让陈律师处理后续。现在,去煮杯咖啡,
昨晚没睡好。”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刚才签下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仿佛他们之间,还不是即将法律意义上解除关系的陌生人。南乔站在原地,没动。
胸腔里那股麻木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凭什么?
三年了,他习惯了她的一切打理、一切顺从,甚至到了最后一刻,
他依然觉得可以这样随意地支使她?或许是她的僵硬太过明显,顾时珩挑眉:“怎么?
”“顾时珩,”南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碎裂般的清晰,“我们离婚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就在刚才,你签了字。所以,
你的咖啡,以后该由你的新女友,或者,”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那个名字,“林小姐来煮。
”说完,她不再看他任何反应,转身就朝楼梯走去。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弯曲的芦苇。
主卧很大,衣帽间更像个豪华的精品店。但属于她的痕迹,收拾起来却快得惊人。
顾时珩买给她的所有奢侈品、珠宝、礼服,她一件都没拿。那些东西仿佛自带他的标签,
时刻提醒着她这三年虚幻的身份。她只收拾自己带来的旧物,几件素色衣物,几本书,
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不过半满,寒酸得与这个奢华的空间格格不入。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衣帽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起身,环顾四周,
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属于“南乔”本身的东西。就在她握住行李箱拉杆,准备离开的刹那,
一具温热的胸膛猛地贴上了她的后背。南乔浑身一僵。
顾时珩的手臂从身后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勒断。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廓,带着他独有的、冷淡又诱惑的气息。
“违约……”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比平时哑了几分,像是压抑着什么,“南乔,
合同第十条第二款,单方面提前终止,需支付十倍违约金。”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
几乎是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你赔得起吗?
”南乔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
十倍违约金……那个天文数字,她当然赔不起。当初签下那份荒唐的契约时,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提前离开,那条条款在她看来形同虚设。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席卷而来,三年间所有刻意忽略的委屈、酸楚、自我催眠,
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冰凉。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的苍凉和自嘲。
“赔……”她声音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顾时珩,我用命赔给你,够不够?
”她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猛地一僵。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
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咨询过律师,我名下还有我妈留下的那套小公寓,虽然旧,
地段还行。加上我若死了,意外保险的受益人……我没改过,还是你。七七八八加起来,
不知道够不够赔你那十倍违约金?”“如果还不够……”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曾经让她迷恋至深,此刻却只觉得窒息,
“你那么有权有势,等我死了,骨灰你要不要也拿去抵扣一点?
虽然可能不值什么钱……”“南乔!”顾时珩骤然低吼出声,猛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
迫使她面对他。南乔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时珩。眼底是骇人的红,像是濒临失控的野兽,
额角青筋暴起,之前的从容和慵懒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狰狞的慌乱和震怒。
“你再说一遍?!”他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要用死来离开我?
你就这么恨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身边逃开,连命都不要了?!
”他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膀。南乔疼得蹙起了眉,却没有挣扎,只是仰着脸,
苍白地、绝望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偷偷爱了整个青春、却用一纸契约将她所有念想碾得粉碎的男人。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时刻,一道清晰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嗒,嗒,嗒,
清脆地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声音最终停在虚掩的卧室门外。
紧接着,一道南乔刻在骨子里的、柔媚却冰冷的嗓音穿透门板,
清晰地砸了进来——“顾时珩,你用我妹妹当替身这场戏,唱了三年,也该唱够了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南乔清晰地感觉到顾时珩扣在她肩膀上的手,
瞬间变得冰凉僵硬。她自己的血液,也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可怕的麻木。妹妹……替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她的耳膜,捅进她的心脏,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彻底击得粉碎。
衣帽间顶灯冷白的光线倾泻下来,
将顾时珩脸上尚未收敛的震怒和骤然涌起的惊乱照得无处遁形。南乔看着他,眼睛睁得极大,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却空洞得吓人,
仿佛所有的光感和意识都在一瞬间被抽离了下去。窗外城市的喧嚣猛地拔高,又倏然褪远,
变成一种尖锐的嗡鸣,在她脑海里疯狂震荡。世界寂静无声,又震耳欲聋。
顾时珩扣在她肩上的手指,冰得像骤然浸入了雪水,那股力道却未松半分,
甚至无意识地收紧,掐得南乔骨骼生疼。但这疼,远不及耳边那句话的万分之一。
妹妹……替身……每一个字都在她空洞的脑海里疯狂碰撞、回响,炸开一片猩红的血雾。
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他那只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手支撑着,才没有软下去。
衣帽间顶灯的光白得刺眼,将他脸上那份猝不及防的惊乱与尚未敛去的震怒照得无所遁形。
他瞳孔微缩,视线猛地射向门外,下颌线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南乔顺着他的目光,
机械地转过头。虚掩的门缝外,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米白色高端定制套装,
勾勒出恰到好处的曲线,高跟鞋尖利得能凿穿人心。林薇薇就站在那里,
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凌般的笑意,目光越过门缝,精准地落在顾时珩脸上,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些许玩味的审视。那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南乔,没有停留,
仿佛她只是这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空气凝固成了坚冰,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割裂着肺叶。南乔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粗糙的沙石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又能问什么呢?问顾时珩?还是问门外那个她血缘上的姐姐?所有的线索,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疯狂地倒灌进她的脑海。
为什么顾时珩会在三年前那个恰好的时间点,找到恰好的她,
提出那份看似荒诞却解她燃眉之急的契约。为什么这三年,他绯闻不断,
却从不允许任何女人靠近这栋别墅半步,唯独“顾太太”这个名分,
她坐得稳当却又形同虚设。为什么他偶尔看向她时,眼神会穿过她,
落在某个遥远的、她触碰不到的地方。为什么林薇薇回国的时间,和她决定离开的时间,
吻合得如此……精准。原来不是巧合。原来是她蠢。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从胃里猛地翻涌上来。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压了下去,
浑身却控制不住地开始细密地颤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顾时珩终于动了。
他像是被那轻微的颤抖惊醒,猛地转回头看她。看到她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看到她空洞得几乎碎裂的眼神,他眼底那抹惊乱骤然放大,
试图开口:“南乔……”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失去了所有平时的沉稳和掌控力。
“呵……”一声极轻的、气音般的笑从南乔喉咙里溢出来,破碎不堪。她看着他,
眼神一点点聚焦,却聚成了一种让他心口骤缩的、死灰般的冰凉。
“所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压,砸在凝固的空气里,“顾时珩,
违约金……还要赔吗?”她用他刚才的话,砸回给他。顾时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箍着她肩膀的手终于松了些许力道,却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彻底碎掉,
或者消失。门外的林薇薇似乎欣赏够了这出戏,高跟鞋声再次响起。她推开门,走了进来,
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她的目光掠过摊开的行李箱,掠过南乔那寒酸的行李,
最后落在顾时珩依旧抓着南乔的手上,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时珩,”她开口,
声音柔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闹得差不多了吧?为难一个小姑娘,不像你。
”她走上前,伸出手,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根一根,
掰开了顾时珩紧握着南乔肩膀的手指。顾时珩的手臂僵在半空,目光死死锁着南乔,
眼底情绪翻涌,是震惊,是慌乱,是某种急于辩白却又被更复杂情绪堵住的焦躁。
南乔在那触碰分开的瞬间,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衣柜门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仿佛离他远一点,就能远离那剜心刺骨的真相。她看看林薇薇,
又看看顾时珩,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绝望的凉意,
直灌入五脏六腑。她没再看任何人,只是弯腰,拉过那只半满的行李箱,
拉杆冰冷的触感刺痛了她汗湿的掌心。“姐姐,”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对着林薇薇,
却又不像是真的在叫她,“恭喜回国。”然后,她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经过顾时珩身边时,他没有再动,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虬结,微微颤抖。林薇薇侧身让开了路,
唇角那抹笑意深了些许。南乔没有回头,径直走出衣帽间,走下楼梯,
走向那扇巨大的、沉重的、隔绝了内外世界的门。“南乔!”在她的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
顾时珩的声音终于从楼上追了下来,嘶哑,破裂,
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几乎是恐慌的意味。南乔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有一秒。然后,
她毫不犹豫地拧开门把,用力推开。门外傍晚的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和凉意,瞬间涌了进来,
吹散了身后那栋华丽囚笼里令人窒息的空气。她一步跨了出去,行李箱的轮子碾过门槛,
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沉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一点点地、彻底地,
将门内那个男人最后的身影,以及那三年荒唐的幻梦,隔绝、吞噬。砰。一声轻响,
锁舌扣合。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街道嘈杂的车流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空洞又剧烈的撞击声。
她站在黄昏里,身后是她住了三年却从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前方是茫茫人海,无处可去。
泪水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地漫了上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又急又密,敲打在行李箱的硬壳上,噼啪作响。南乔站在别墅区空旷的路边,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却也让她混沌灼热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去哪里?这个念头浮起,带来一阵更深的茫然。朋友?
她这三年几乎活成了顾时珩的影子,社交圈狭窄得可怜。母亲那里?绝不能去,
当初为了让她安心才签下那荒唐的协议,如今这副狼狈样子,只会让她更担心。
一辆空驶的出租车亮着顶灯,减缓车速,试探地停在她旁边。司机摇下车窗,
打量着她拖着行李箱的狼狈模样,又看了眼身后那一片奢华却冰冷的别墅群,
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小姐,走吗?”南乔拉开车门,
将湿漉漉的行李箱塞进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车内狭小的空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和香氛混合的气息。“去哪儿?”司机重复问道。
去哪儿?她报不出一个确切的地名。记忆在雨水中翻搅,
最终浮上一个模糊的地址——那是母亲名下的一套老旧小公寓,母亲再婚后便空置着,
说是留给她,但她几乎没回去过。“去锦华苑。”她报出小区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司机应了一声,车子汇入雨幕中的车流。南乔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扭曲的城市霓虹。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
像极了这三年她过的日子,虚幻,不真实,一戳就破。替身。
念、那些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里为自己构建的微小希望……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过是他用来缅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而那个女人,是她的姐姐。
胃里那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她用力捂住嘴,强压下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她不想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震动固执地响了一阵,
停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追索。她终于拿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沾湿,
模糊地显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顾时珩”。最新的一条是短信,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回来。命令式的口吻,一如既往。南乔看着那两个字,
心脏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疼得麻木。她指尖冰冷,颤抖着,点开通讯录,
找到那个备注了三年、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名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留了几秒,
然后重重地按了下去。不是回拨。是拉黑。做完这个动作,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脚垫上。她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别墅里,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顾时珩握着手机,
听着里面传来的冰冷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他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机身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林薇薇端着一杯水,倚在餐厅的岛台边,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唇角弯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现在着急了?
”她声音轻柔,带着点嘲弄,“早干什么去了?把人当影子摆在家里三年,现在影子要跑了,
才想起来会疼?”顾时珩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猩红未退,只剩下骇人的戾气:“你闭嘴!
”“我闭嘴?”林薇薇轻笑一声,放下水杯,一步步走近他,“顾时珩,利用我妹妹来气我,
***我,让我回来……这招很烂,而且,你玩脱了。”她停在他面前,
仰头看着这个情绪几乎失控的男人,眼神锐利得像刀:“你没想到她会提前抽身,
也没想到我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更没想到……她看起来温顺,骨头里却这么决绝。
对不对?”顾时珩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撕碎。
但他无法反驳。林薇薇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他最混乱、最不愿承认的痛点上。
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南乔会知道。但他总以为,那一天到来时,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局面,
或许用钱,或许用别的什么……他从未想过,她会用这样一种近乎毁灭自身的方式,
来斩断与他的所有关联。用命来赔?想到她刚才那张苍白绝望的脸,
说出那句话时平静无波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绞住了他的心脏,
几乎让他窒息。他不再看林薇薇,猛地转身,大步冲向玄关,一把抓过车钥匙。“你去哪?
”林薇薇在他身后问,声音冷了下来。顾时珩没有回答,拉开门,
身影迅速没入外面的瓢泼大雨中。发动机的咆哮声撕破了雨夜的沉寂,
黑色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
勉强刮开一片模糊的视野。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砸在车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顾时珩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车速越来越快,仪表盘上的指针不断攀升,
危险地向右偏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她。锦华苑?他只听她偶尔提过一次那套老房子,
根本不知道具体地址。他只是无法忍受待在那个突然变得空旷、令人窒息的别墅里,
无法忍受林薇薇那些剥皮拆骨的话,
更无法忍受脑海里不断回放的、南乔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冰冷的,绝望的,
带着一种彻底心死后的灰烬感。不应该是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一个路口锐利地转弯,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车身即将摆正的刹那,一束强烈的远光灯穿透密集的雨幕,如同一把利剑,
直直地刺入他的瞳孔!对面,一辆重型货车仿佛从雨水中凭空出现,
庞大的车身占满了整个车道,近在咫尺!顾时珩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地猛踩刹车,
同时用力扭转方向盘!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橡胶轮胎与湿滑路面疯狂摩擦,冒出白烟,
却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抵消巨大的惯性。“砰——!!!”一声沉闷又巨大的巨响,
悍然撕裂了雨夜的喧嚣。黑色的跑车车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
狠狠地、决绝地撞上了货车坚固的防撞栏……世界在他眼前剧烈地旋转、翻滚,
最后归于一片黑暗。破碎的玻璃渣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四处飞溅。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
他眼前闪过的,竟然是南乔第一次签下那份契约时,低着头,睫毛轻颤,
小声问他:“顾先生……这样,真的可以骗过我妈吗?”的模样。那么安静,那么小心翼翼,
带着一点点孤注一掷的希冀。而不是最后那个,破碎又决绝的背影。
南乔在那套布满灰尘的老旧公寓里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
刺眼地照在脸上,将她从一场光怪陆离、充斥着雨声、争吵和刺眼撞车灯的噩梦中拉扯出来。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发疼。她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锦华苑,
母亲那套几乎被遗忘的老房子。昨晚她拖着行李箱,像一抹游魂一样摸黑找到这里,
水电居然还没断,她甚至没力气打扫,只勉强擦了擦卧室的灰,
便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昏睡过去。手机安静地躺在枕头边。她拿起来,屏幕干净,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那个被她拉黑的号码,似乎真的彻底沉寂了。也好。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老式的家具,泛黄的墙纸,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旧的气息。这里和顾时珩那栋奢华冰冷、一尘不染的别墅,
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感包裹了她。胃里空得发慌,
传来一阵阵抽搐的疼。她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几乎没吃任何东西。
情绪的大起大落耗干了所有力气。她需要食物,需要热水,
需要让这具几乎散架的身体重新运转起来。挣扎着起身,打开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铁锈色,
哗啦啦响了一阵才逐渐变得清澈。她用冷水扑了把脸,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人也清醒了不少。行李箱还摊在客厅中央,她懒得整理。从里面翻出最后一点现金和手机,
打算去楼下附近看看有没有小超市或者菜市场。老小区生活气息浓厚,这个时间点,
楼下尽是提着菜篮子的老人和追逐打闹的孩子。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却似乎照不进南乔的心里。她在小区门口的便民超市买了最便宜的挂面、鸡蛋和几包榨菜。
排队付钱时,旁边悬挂的小电视机正播放着本地的早间新闻。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流淌在嘈杂的超市里:“……下面播报一则突发新闻。
昨夜十一点左右,滨海大道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黑色跑车因雨天路滑,
失控与一辆重型货车相撞。跑车驾驶员伤势严重,目前已送往市中心医院紧急抢救。
据初步调查,事故原因或与超速驾驶有关,具体详情仍在进一步调查中……”南乔低着头,
看着收银员一样样扫描她手里的东西,目光没有一丝偏移。挂面,三块五。鸡蛋,六块八。
榨菜,一块五一包。她心里默默算着加起来的总数,掏出皱巴巴的现金。跑车。雨天。
失控相撞。伤势严重。这些词语像背景音一样掠过她的耳膜,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无数事故在发生,与她何干。她拎着廉价的塑料袋,走出超市,
重新融入阳光里。回到公寓,烧水,下面,磕进一个鸡蛋,最后撒上榨菜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