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殡仪馆的防腐整容室,就得这个味儿。
安静,冰凉,所有的混乱和不堪到了这儿,都得归置得板板正正。
我叫沈心,干入殓师的。
说的好听点,叫“生命最后的化妆师”,说白了,就是给没法儿自己体面的人,挣最后一分体面。
今晚这位,来头不小。
林建国,本市响当当的富豪大佬,报纸财经版常客。
可惜现在跟别人没两样,冷冰冰地躺着,额头上那道口子咧着,像在嘲笑他生前的风光。
我戴着手套,指尖挑了点特制的肤蜡,小心地填进那道裂缝里。
动作得轻,得准。
这活儿***了这么多年,闭着眼都能摸准骨头的走向,手里的器械比我自己的手指头还听话。
我的心跳和呼吸,平时就跟这屋里的手术灯一样,稳得不行。
可今天,邪门了。
就在我指尖快要抚平他眉心最后一点不平整的时候,猛地一下,像是有根冰锥子扎进了我天灵盖!
眼前所有的东西唰一下全没了。
……天旋地转。
视野晃得厉害,好像是躺在地上,仰头看着……我家那盏贵得要死的水晶吊灯,怎么碎了好几颗珠子?
……胸口猛地一凉,紧接着是撕开一样的滚烫!
疼!
喘不上气!
……我看清了。
捅进我心口的,是一把金色的餐刀,刀柄上还雕着花。
握着那刀子的,是一只女人的手,瘦,白,细得很,抖得厉害,可劲儿却大得吓人,死命地往里捅!
……那手腕子上……那串珠子!
翠绿翠绿的翡翠中间,嵌着一粒小小的、月光石做的西叶草!
那是我跑了多少家店,亲手给林晚晚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全世界独一份!
……视线拼命往上抬……我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平时老是水汪汪的,看只蚂蚁死了都得哭半天。
可现在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又冷又空,还带着一股子……狠绝!
林晚晚?!
“呃啊——!”
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电打了,后背哐当一声狠狠撞在身后的器械车上,震得整个铁架子嗡嗡响。
冷气呛进嗓子眼,我弓着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脏咚咚咚地砸,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沈师傅?
您没事吧?”
助手小张的声音从门外探进来,带着点担心。
我使劲摆手,气管火烧火燎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眼睛死死盯着台上林建国那张被我修复得几乎完好如初的脸,胃里一阵翻腾,早上吃的面包首往上涌。
林晚晚?
三个小时前!
就三个小时前!
她还在越洋电话里对着我哭,哭得嗓子都哑了,说她人在国外度假,连她爸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声音里的那股绝望和伤心,真真的,骗不了人。
警方的初步通报也说了,她嫌疑基本排除,人在国外,航班、酒店监控、朋友证言,铁证如山,完美得挑不出一根刺儿。
那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那冰冷的触感,那狠绝的眼神,那把要命的金餐刀……还有那串手链!
我绝不会认错!
我的手开始抖,戴着手套都止不住地抖。
我强迫自己吸了口气,继续手里的活儿,把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做完。
可脑子里己经炸了锅。
我的闺蜜,我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林晚晚……她居然对着我,演了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
一股子说不出的凉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把我整个人都冻透了。
如果警察的证据是真的,那我这见了鬼的能力算什么?
如果我看见的是真的……那林晚晚,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得找到她。
我必须亲口问问她,在她那通哭得快断气的电话背后,到底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可我怎么问?
难道跟她说,我在你爸尸体上看见你杀他了?
没人会信。
警察只会觉得我疯了,或者受了***胡言乱语。
看来,想知道这“完美证据”底下到底盖着什么屎,我只能靠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