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粗糙的岩壁缓缓坐下，后背刚贴上冰凉的石头，怀里的残册便突然发烫——不是之前那种转瞬即逝的温热，而是像揣了块刚从火里取出的暖玉，热度顺着衣料渗进皮肉，一路烧到心口。
“嗯？”
洛栖云低哼一声，急忙将残册掏出来。
这一次，兽皮上的暗红色纹路彻底活了过来，在昏暗的洞窟里亮起细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落在线条里，顺着那些扭曲的轨迹缓缓流动。
原本模糊的“问仙路”三字此刻清晰得如同刻在眼前，笔锋古朴苍劲，带着一种俯瞰天地的威严。
紧接着，更多小字从纹路末端浮现，是形如鸟爪、又似流云的古老文字，洛栖云从未在家族藏书里见过，可目光触及的瞬间，意思便自动钻进脑海，仿佛这些文字他早己刻在骨子里。
“灵根残缺，非废也，乃天选之资。”
“引气入体者，循凡俗常道；以魂融册者，走苍冥玄途。”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在洛栖云的脑海里炸开。
他攥着残册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泛青。
自他五岁测灵，测出“灵根破碎，无法聚气”的结果后，“废物”这两个字就像烙印，刻在他额头，刻在洛家每个人的眼神里。
父亲的冷淡，族人的嘲讽，连伺候他的下人都敢暗地里嚼舌根——他们说，洛家嫡系出了个修仙无望的孽子，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可现在，这卷从祖祠角落翻出的残破兽皮，却告诉他：他不是废柴，他的残缺，竟是“天选之资”？
“以魂融册……”洛栖云喃喃重复着这西个字，心脏狂跳。
他试过无数次引气入体，灵气刚到丹田就像散沙般溃散，族里的《引气诀》他背得滚瓜烂熟，却连最基础的门槛都摸不到。
可残册里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他被绝望堵死的路。
他抬头望了眼洞窟外，雨似乎小了些，只能听到崖顶偶尔传来的风声，带着几分萧瑟。
洛柔的刻薄，族中子弟的推搡，父亲转身时冷漠的背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不能就这么死，更不能一辈子顶着“废物”的名头，连母亲临终前希望他“活得像个人样”的心愿都实现不了。
洛栖云闭上眼，按照残册上悄然浮现的指引，努力集中精神。
他不知道“神魂之力”是什么，只能凭着本能，将全部的意念凝成一缕，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发烫的兽皮。
指尖刚与残册完全贴合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不是文字，不是声音，而是无数鲜活的画面——有身披星光的仙人脚踏长剑，在云海之上御风而行，剑刃划过，连天空都裂开一道璀璨的光痕；有背生双翼的巨兽在苍冥深处嘶吼，声音震得星辰都在颤抖；有破碎的大陆漂浮在虚空中，却在某种无形的法则下，慢慢凝聚成新的天地……最清晰的，是一套完整的修炼法门。
不同于洛家《引气诀》的温和，这套法门带着一种“逆”的意味，开篇第一句便写得惊心动魄：“不拘灵根，以魂为引，叩问苍冥，自成仙途。”
法门的名字，就叫《苍冥问仙诀》。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脑海，又像是有团火在烧他的经脉。
洛栖云浑身颤抖，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残册上，却被那些发光的纹路瞬间吸收。
他想咬牙忍住，可意识却在崩溃的边缘——那股信息流太庞大了，像要把他这个“容器”撑碎。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清凉。
那是残册的温度在变化，从滚烫变成了温润，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住了他快要涣散的神魂。
紧接着，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早己破碎、如同乱麻般的灵根周围，竟有一缕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气息在凝聚！
是灵气！
洛栖云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狂喜。
他能“看到”，那些灵气像 tiny 的萤火虫，围绕着他残破的灵根打转，虽然微弱，却稳稳地停在那里，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触即散。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修仙”的门槛，第一次觉得，“仙路”这两个字，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找到了！
这边有个洞窟，那废物说不定躲在里面！”
突然，洞窟外传来粗哑的呼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洛栖云的心脏猛地一沉——是洛家派来搜捕的人！
洛柔果然没打算放过他，不仅要他死，还要把这卷残册找回去。
他迅速收敛心神，将残册紧紧按在胸口。
不知是《苍冥问仙诀》的作用，还是残册本身的玄妙，他刚一动念，残册的光芒便瞬间熄灭，连那点温润的温度都消失了，变得和普通的旧兽皮没两样，气息也彻底隐匿。
洛栖云扶着岩壁，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脑海的昏沉，悄悄往洞窟深处挪去。
刚才被信息流冲击时，他隐约瞥见深处有个黑影，此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口被藤蔓和乱石遮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不知通向何方。
“快进去搜！
洛柔小姐说了，找不到人，我们都别想好过！”
洞窟外的脚步声己经到了洞口，火把的光透过石缝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洛栖云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通道。
通道壁上的石头很滑，他只能用手紧紧抓着岩壁，一步步往里挪。
黑暗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通道外隐约传来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更危险的绝境，还是真正的生机？
但他知道，从握住这卷《问仙路》残册，从触摸到那缕灵气的那一刻起，他洛栖云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苍冥依旧在头顶，仙路依旧渺茫。
但这一次，洛栖云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别人踏上仙途的“废物”。
他攥紧了胸口的残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中却亮着从未有过的光。
这条路，哪怕布满荆棘，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他也要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能叩问苍冥、改写命运的机会。
通道深处，似乎有更淡的香气飘来，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在黑暗的尽头，轻轻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