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和林盏默契地把所有情绪都藏进书本里，他们成了老师口中“最有潜力的双子星”，每次模拟考的榜首都被两人轮流占据。
父母们看着他们专注学习的样子，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些。
林盏的母亲不再每天接送他，陈砚的父亲也不再刻意禁止他们说话，只是偶尔会旁敲侧击地提醒：“别因为别的事影响了考试。”
他们趁机重新拾起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约定。
每天晚自习后，会绕远路走那条铁路回家，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手，然后像触电般缩回，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陈砚开始规划未来，他查了很多资料，选了几所同时有他们心仪专业的大学，把招生简介偷偷塞给林盏。
林盏的哮喘在紧张的学习中犯过几次，陈砚每次都能第一时间递上气雾剂，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等我们考上大学，就去看海吧。”
一个晚自习后的夜晚，林盏突然说。
他小时候去过一次海边，从此就念念不忘。
“好啊。”
陈砚笑着，“去青岛，那里的海蓝得像宝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贝壳，是去年暑假去海边玩时捡的，一首带在身上，“先给你看看样品。”
林盏接过贝壳，放在手心摩挲着，月光透过贝壳的纹路，在他手心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真好看。”
他轻声说。
这份平静的甜蜜，在高考前一个月被打破。
那天学校组织拍毕业照，大家闹哄哄地挤在一起，陈砚站在林盏身后，趁摄影师调整镜头的间隙，悄悄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
这个动作被旁边一个同学拍了下来，发到了班级群里。
照片里，陈砚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林溪微微低着头，耳根泛红。
起初没人在意，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他俩好像有点不对劲”，群里的风向突然变了。
“我早就觉得他们俩怪怪的，整天形影不离。”
“上次我看到陈砚在医务室给林溪送药，那紧张的样子……不会吧？
他们可是男的啊。”
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很快传到了老师耳朵里。
班主任分别找他们谈话，语重心长地劝他们“以学业为重，不要被流言影响”。
陈砚和林盏都矢口否认，说只是“关系好的兄弟”，但心里的恐慌却像潮水般蔓延。
他们开始刻意疏远彼此，拍照时隔着好几个人，放学时各走各的路，连眼神都不敢再交汇。
但越是躲避，流言就越盛。
有同学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在黑板上写下难听的话。
林盏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哮喘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一天晚自习，他突然喘不上气，脸色苍白地倒在座位上，陈砚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掏出气雾剂给他用上，抱着他往医务室跑。
“放开我！”
林盏在他怀里挣扎，声音微弱，“别让别人看到……别管别人！”
陈砚紧紧抱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重要！”
那一刻，周围的议论声、惊呼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陈砚眼里只有怀里这个快要喘不过气的人。
他把林盏送到医务室，看着医生给他做检查，首到确认没事了，才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林盏躺在床上，看着陈砚额头上的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陈砚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没错。”
他看着林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错的是那些不理解的人。”
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躲避。
陈砚依旧会在林盏咳嗽时递上水，林盏还是会帮陈砚整理凌乱的笔记。
他们的坦然让流言渐渐平息了些，但父母们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父母们没有激烈地反对。
陈砚的母亲找他谈话时，语气里带着疲惫：“小砚，高考完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试考好。”
林盏父亲也只是叹了口气：“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后悔就行。”
他们不知道，父母的态度转变，是因为看到了他们在流言中互相扶持的样子，看到了陈砚抱着林盏冲向医务室时的焦急，看到了林盏在陈砚生病时守在床边的认真。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感情，终究还是没能完全瞒住。
高考结束那天，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陈砚的父亲举起酒杯，对林溪说：“小盏，叔叔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别往心里去。
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林盏的母亲也给陈砚夹了一筷子菜：“以后常来家里玩。”
陈砚和林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原来那些以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在不知不觉中，己经被他们用坚持和真心打动了。
吃完饭，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陈砚牵住林盏的手，这一次，没有躲躲藏藏。
“我们可以去看海了。”
林盏笑着说，声音里带着解脱的轻快。
“嗯。”
陈砚点头，心里像灌满了阳光，“还要一起去大学报到，一起选课，一起……”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班级群里的消息。
有人把那天陈砚抱着林盏去医务室的照片和毕业照里整理衣领的照片拼在了一起，配文：“惊天大瓜！
这对学霸果然有问题！”
下面跟着几十条评论，大多是嘲讽和猎奇的字眼。
更可怕的是，这张照片被转到了学校的大群，甚至被发到了本地的论坛上。
“重点高中的学霸搞同性恋？
太恶心了吧！”
“怪不得学习那么好，原来是心思没放在正地方！”
“他们父母知道吗？
真丢人！”
恶意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刚刚得到的温暖。
林盏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划着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别看了。”
陈砚想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却被林盏躲开了。
“他们都知道了……”林盏的声音发颤，眼里蓄满了泪水，“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们……”夕阳还在天边，却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他们以为得到了父母的认可，就能拥有对抗全世界的勇气，却忘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