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乡与黄土火车嘶哑地鸣叫着，将我抛在这个连站名都模糊不清的小站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煤灰和潮湿泥土的味道，吸入肺里，沉甸甸的，
带着一种陈旧的凉意。我叫陈默，人如其名，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这一次归来，
是因为奶奶去世了。消息来得突然，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模糊而疲惫，只反复说着“奶奶走了，回来送送”。于是我便回来了，
回到这个几乎埋葬了我所有童年记忆，如今只剩下苍老和衰败气息的村庄。
通往村子的土路被前几日的雨水泡得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
黏腻的黄泥牢牢扒着我的鞋底，像无数只从地底伸出的冰冷小手，试图将我拖拽下去。
路两旁是歪歪扭扭的老房子，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石，
如同老人身上丑陋的疮疤。偶尔有狗吠声传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很快又被沉重的寂静吞没。
村子里静得可怕。并非没有人，相反，越是往里走，越是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门窗后的视线。
老旧木门的缝隙里，褪色窗帘的晃动间，甚至院墙上那丛枯死的蒿草后面，
都像是有眼睛在窥探。但他们并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
看着我这个陌生的、却又带着某种熟悉感的闯入者，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中心——奶奶的家。
灵堂就设在老屋的堂屋。低矮的屋檐下，悬挂着惨白的灯笼，烛火在灯笼纸里不安地跳动，
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一口厚重的、刷着暗红漆的柏木棺材停在正中央，
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奶奶最后的存在感。棺盖没有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缝，
据说是等至亲最后瞻仰遗容。屋里挤满了人。几乎全是老人，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
穿着深色的、款式陈旧的衣服，密密麻麻地坐在条凳上，或靠在墙边。他们低声交谈着，
声音含混不清，像秋虫的唧唧鸣叫，汇成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背景音。
空气中混杂着线香燃烧的甜腻、劣质烟草的呛人，
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像是积年的灰尘，
又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腐烂。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多少悲戚，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偶尔抬起，掠过那口棺材时，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难明的光。
那不是纯粹的悲伤，倒更像是一种……审视？或者说，等待？父亲迎上来，
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眼窝深陷，拍了拍我的胳膊，低声道：“去，看看奶奶最后一眼。
”我挪动脚步，走向那口巨兽般的棺材。越靠近，
那股子木头、油漆和隐约的、不属于香烛的怪异气味就越发浓烈。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手心渗出冷汗。棺椁里，奶奶静静地躺着，穿着绸缎寿衣，脸上盖着黄表纸。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主持仪式的村长老李头就站在棺椁旁，
他比记忆中更干瘦了，像一截风干的老树根，眼神却异常锐利，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俯下身，想看得更仔细些。就在这时，一阵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入堂屋，
吹得灯笼剧烈晃动，奶奶脸上那张黄表纸被吹起一角，露出了她的下颌。就在那一瞬间，
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奶奶额角鬓边的头发，有一小绺极其不自然地翘着，毛躁躁的，
与她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纹丝不乱的发髻截然不同。
那感觉……像是被人匆忙而胡乱地拉扯过。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凑近确认。
但老李头已经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枯瘦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棺盖边缘，
恰好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朝我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好了，默丫头，
让老太太安生走吧。别惊扰了。”他的动作自然无比，语气也带着长辈的关切，
可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那阻止，太过及时，太过刻意。接下来的仪式冗长而沉闷。
磕头、烧纸、哭泣……一切都按部就班，像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戏剧。
那些老人们依旧沉默地观看着，他们的沉默像一块巨大的、湿冷的裹尸布，
将整个老屋包裹得密不透风，让我喘不过气。下葬的时间选在黄昏。天色阴沉得厉害，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那沉甸甸的冰凉。
送葬的队伍沉默地在泥泞山路上移动，像一列走向坟场的灰色蚂蚁。
抬棺的都是村裏最精壮的男人——其实也多是五十岁往上的中老年人了，
他们喊着低沉的号子，汗水沿着古铜色的皮肤滑落，滴入脚下的黄土。老人们几乎倾巢而出，
跟在棺椁后面，他们的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口摇晃的棺材，
眼神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又出现了，比在灵堂时更加清晰。那不再是审视或等待，
而是一种……贪婪的急切？仿佛那棺材里装载的不是死亡，
而是他们极度渴望的、能够延续某种东西的希望。坟坑早已挖好，黑黢黢地张着嘴，
等待着吞噬。棺木被粗大的绳索缓缓放下，落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黄土开始被铁锹扬起，沙沙地落在棺盖上，那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慌。我站在坑边，
麻木地看着。就在这时，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老李头，趁着扬土的间隙，
极其迅速地从他那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暗黄色的东西，指尖一弹，
就把它丢进了坟坑，精准地落在那即将被掩埋的棺木上。几乎是同时，站在他身旁的三叔公，
还有另外两个老头，也以同样迅捷而隐蔽的动作，扔了东西下去。那不是纸钱，也不是五谷。
那东西很小，在昏暗的光线下甚至看不清形状，一闪就没入了泥土之中。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他们在干什么？我想问，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土一锹一锹落下，将那口棺材，
连同那些被扔下去的、不明所以的东西，彻底掩埋。那些老人们默默地注视着，
直到最后一抔土盖上，垒起一个小小的坟包。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松了一口气？
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满足。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夜晚降临，
我被安排睡在奶奶生前住的那间旧屋里。土炕冰冷坚硬，
散发着霉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气息。窗纸破了好几个洞，夜风像冰冷的鬼手，
从破洞里钻进来，来回抚摸我的脸颊。我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些老人诡异的眼神、还有被偷偷扔进坟坑的未知之物……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性。
就在我昏昏沉沉，几乎要被疲惫拖入睡眠时，一种声音，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
钻进了我的耳朵。咚……咚……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又像是就在我这屋子的墙根底下。沉闷，有节奏，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人用并不锋利的斧头，在耐心地、执拗地，砍凿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夜幕和墙壁，直接敲击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心口发麻。是什么？是风声？
是野狗撞门？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猛地用被子蒙住了头。但那声音，
那“咚…咚…咚…”的敲击声，像是直接响在我的颅骨里，挥之不去。它响了一夜。
第二章 槐木与窃发那一夜，我几乎未曾合眼。“咚…咚…咚…”的敲击声如同跗骨之蛆，
顽固地钻进耳朵，敲打在神经最脆弱的地方。它时远时近，
有时仿佛来自村后那片荒废的祖宅深处，有时又清晰得好像就在院门之外。
我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在冰冷的被褥里缩成一团。
恐惧不再是抽象的情绪，它变成了 tangible可触摸的的东西，
是那一声声间隔均匀、充满恶意的敲击，是窗外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有生命的黑暗。
直到天光蒙蒙亮，那声音才倏然消失。不是渐渐远去，而是像被人掐断了脖子般，骤然停止。
留下的死寂甚至比那声音本身更令人不安。我筋疲力尽地从炕上爬起，
四肢百骸都像是灌了铅。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老屋静得可怕，
父亲似乎早已起床出门。堂屋里，昨夜守灵的痕迹还在，香烛燃尽的灰堆在盆里，
像一小座冰冷的坟。我需要热水，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来驱散彻骨的寒意。我端着搪瓷缸子，
想到村里的那口老井去打点水。井台在村子中央，几棵老槐树歪歪扭扭地长在旁边，
虬结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天空。井边已经聚了几个人，还是那些老人。
他们似乎起得总是格外早，端着各自的茶缸或旱烟袋，沉默地站着，
眼神空茫地望着井口氤氲的白气。我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沉寂。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谈不上欢迎，也并非排斥，而是一种冰冷的、打量物品般的审视。
没有一个人开口打招呼，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幽灵。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垂下眼睫，
不敢与他们对视。井绳吱呀作响，水桶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在我摇动轱辘打水时，
站在最近处的三叔公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弯下腰，瘦削的肩膀耸动着，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他手里那个磨得油亮的枣木烟袋锅失手掉在地上，
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出于本能，我弯腰替他捡起。
就在手指触碰到那尚且带着体温的烟袋杆时，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尤其是那长长的、微微泛黄的指甲。
那指甲缝里，嵌着几丝极细的、卷曲的、灰白色的东西。
还有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木屑。我的心猛地一沉，昨夜那可怕的联想再次浮现。
乱的头发……棺椁旁老李头警惕的眼神……下葬时被扔进坟坑的未知之物……胃里一阵翻搅，
我几乎是仓皇地将烟袋锅塞回三叔公手里，连水也顾不上打，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像夜枭的啼叫，刮擦着我的耳膜。回到老屋，
父亲正在灶间熬粥，米香也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陈腐与不安。我犹豫再三，
还是哑着嗓子开口：“爸……昨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父亲搅动粥勺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声音沉闷得像蒙了一层鼓皮：“没听到。山里风大，吹得门窗响罢了吧。
”他的背影僵硬，回答得又快又干脆，反而更像是一种掩饰。我还想再问，
他却岔开了话题：“吃完粥，去你奶奶屋里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吧，有些……该烧的烧了。
”这无异于一种变相的驱逐。我咽下所有疑问，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粥，
便走进了奶奶生前居住的里屋。屋子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老式木床，
一个掉了漆的衣柜，一张小方桌。
空气里还残留着奶奶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皂角和老人气息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整理她的遗物。衣服大多是深色的，叠得整整齐齐。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用小手绢包着，
放在床头柜里。就在我拉开衣柜最底层抽屉时，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冰凉的物件。
那东西被藏在层层叠叠的旧衣服下面，触感异常。我拨开那些柔软的布料，
将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长约半尺的木盒。材质是槐木，木质粗糙，
甚至没有好好打磨过，表面的木刺扎着指尖。盒子很旧了，边角磨损得厉害，
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阴沉感。盒盖上没有任何花纹，
却刻着几个我完全看不懂的、扭曲诡异的符号，那符号深深刻入木纹，
边缘泛着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油光，像是常年被什么东西浸染摩挲。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铜锁，但锁鼻已经锈蚀得很厉害，我稍微用力一掰，
那锁便“咔哒”一声断开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
我不该打开它，这里面藏着的东西绝非善意。但某种更强大的、混合着恐惧与探究欲的力量，
驱使着我的手指，颤抖着，掀开了盒盖。盒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已经褪色发黑的绒布。
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八个……人偶。人偶是用带皮的槐木粗略削成的，只有大致的人形，
粗糙得可怕。每个木偶身上都贴着一小张黄裱纸，
纸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液体，写着一串模糊的字符——我看不懂，
但那扭曲的笔画让人极不舒服。而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每个人偶的“心口”位置，
都深深地钉进了一根粗长的、生了锈的棺材钉！钉子的下方，
压着一小绺细细缠绕着的……头发。那些头发颜色深浅不一，有的是灰白，有的是花白，
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枯槁感。这不是奶奶的头发。
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的大脑。
我猛地想起昨夜那持续不断的、沉闷的敲击声——那不是在砍凿木头，那是在……钉棺材钉！
钉在这些槐木人偶的心口上！而那些头发……我记起了三叔公指甲缝里的灰白髮丝，
记起了下葬时老人们扔进坟坑的东西，记起了他们看向棺材时那贪婪急切的眼光！
他们不是在哀悼。他们是在……偷窃。偷窃逝者的头发，用这种邪门的方法，
钉在槐木人偶上，来完成某种延续寿命的可怕秘术！
“延寿……”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脑海。原来那些老人异于常人的平静，
那种近乎麻木的沉默，是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与死亡交易、从逝者身上窃取生机的勾当！
奶奶的葬礼，对他们而言，不过又是一次“收割”的机会！巨大的惊骇和恶心感席卷而来。
我手一抖，木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那几个狰狞的槐木人偶滚落出来，散在灰尘里，
那些棺材钉反射着从窗口透进的微光，冰冷而恶毒。我踉跄着后退，
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我冲出奶奶的房间，
甚至顾不上和父亲说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老屋，奔向村口。
我要离开这个被邪恶秘术和冰冷目光笼罩的鬼地方！然而，我刚跑到村子中央那口老井附近，
一声极其凄厉、扭曲变调的尖叫，毫无预兆地划破了山村死寂的清晨！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是从村东头传来的！我的脚步猛地顿住，
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井边那几个原本沉默的老人也听到了，
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不是担忧，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近乎亢奋的、病态的紧张。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不约而同地、敏捷得不像老人地，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更多的老人从各自的房屋里钻出来，像受到无声的召唤，沉默地汇入人流。没有人说话，
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清晨的空气里回荡，形成一种诡异无比的合奏。
鬼使神差地，我被这股无声的洪流裹挟着，也跟了过去。
尖叫的来源是村东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房门大开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和失禁秽物的恶臭从里面扑面而来。
门口已经围了几个先到的老人，他们堵在那里，伸着头往里看，却没有一个人进去。
我从人缝中挤进去，只往里看了一眼——胃里翻腾的粥瞬间涌到了喉咙口！屋里，
老光棍直接挺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眼球可怕地凸出，凝固着无法想象的惊骇。
他的嘴巴张成一个黑洞洞的、无声呐喊的形状。而他的头顶……他的整个天灵盖，不见了。
那不是刀斧造成的整齐切口，边缘参差不齐，
白森森的头骨碎片和暗红色的、已经不再流淌的血液、灰白色的脑组织模糊地混杂在一起，
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被粗鲁砸开、掏空了的椰子壳。空洞洞的颅腔，
对着黑黢黢的房梁。“呃……”我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让我弯下腰，眼前阵阵发黑。
“第七个了……”身边，一个老人用极其轻微、带着某种诡异颤栗的声音，喃喃自语。
第三章 暴毙与空颅“第七个了……”那声喃喃自语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我的耳中，
盘踞在我的脑髓里，释放出令人僵硬的寒意。第七个？什么意思？在我回来之前，
已经死了六个？都是这样……天灵盖被整个掀开？我猛地直起身，也顾不上恶心，
惊恐地看向四周。围在门口的老人们，
他们的脸上交织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眼神躲闪不敢长久地注视那具恐怖的尸体；但在这恐惧之下，
却又隐隐流动着一种更诡异的东西，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甚至是一丝……扭曲的期待？
仿佛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是某个他们既害怕又渴望见证的仪式的必然环节。没有人哭泣，
没有人哀嚎，甚至没有人表现出正常的震惊和悲伤。
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重的、混合着恐惧与某种隐秘激动的死寂。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
那眼神里藏着太多我无法理解、却让我毛骨悚然的讯息。老李头和三叔公也赶到了，
他们拨开人群，看到屋内的景象时，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但他们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