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强烈的惶恐一下也随之骤然消离,也更有一种尘埃落地的解脱陡然袭上心头。
这之前,他那么强烈盼望着自己的案子能早日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法官宣判的结果也似乎比他预料的要好。
浦洲监狱那沉重的大铁门缓缓地打开了,王效峰的步履仿佛比那大铁门还要沉重;他拖着艰难的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铁门关上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那一瞬,他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心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那一刻,他仿佛意识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跨出这道铁门。
自己己六十二岁了,今生今世还能站着走出去吗?
王效峰涉案数额特别巨大,其金额高达两亿多元,受贿三千多万元,挪用公款一亿八千多万元。
这让老百姓既惊诧而又愤怒。
“这样的巨贪应判***!”
,可见,老百姓对贪腐的愤恨己到了极点。
王效峰跨进监舍时,同监舍的几个同改显得那么惊愕地望着他:“原来,他就是东浦市的第二大贪官?”
他们在报纸和电视里曾看到有关王效峰的贪腐报道。
昔日手握重权的厅官,现在居然跟他们同居一室了。
他们心里除了惊愕外,还有几分好奇。
甚至还有几分难以名状的快意。
“咱们偷窃,贩毒这点钱算啥呀,跟他相比可差远了。
唉!”
一位罪犯低声地嘀咕着。
王效峰走进浦洲监狱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新犯的入监整训。
尽管他己年满六十二岁。
但是,入监新犯整训这一关是谁都不能躲避的。
按监狱民警的说法,这是每个罪犯入监改造的第一道门坎。
必须要使每个罪犯在两个月的整训中懂规矩,明确自己的身份意识,必须知道监狱是什么地方?
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来这里干什么?
民警那铿锵而又冷峻的讲话使王效峰第一次感受到了有种隐隐的震慑感,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以前,一个公安民警在他眼中是那么不起眼,而今,他对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民警却另有一番滋味悄然泛起心头。
在新犯整训组,每天除了像当兵一样的严格队伍整训外,还必须熟背《服刑人员行为规范》,那里面的五章三十八条是对罪犯改造从生活、学习到生产劳动的严格规定。
每个罪犯都必须牢记于心。
对罪犯在服刑期间的一招一式都规定得十分细致。
跟王效峰住在同一监舍的还有几个刑事罪犯。
一个叫周正年仅十九岁,是一个杀人犯,被判处***;他那溢着几分雅气的脸上似乎跟杀人犯那狰狞的面孔有些结合不起来。
可他就是杀了人,并且还睡在王效峰上铺。
“天啦!
自己居然跟一个十分凶残的杀人犯睡上下铺……”,王效峰是那样惊愕而又有几分惊悚地暗自叫了一声。
不自主地闭着眼睛摇了一下头。
往后的岁月里竟然跟这帮杀人魔王同居一室,他真不知漫长的改造岁月如何渡过。
他心里塞满了沮丧和绝望。
同监室里还有几个犯不同罪行的刑事罪犯。
一个叫汪伟,是一个信用诈骗罪犯,他中等个头,生得眉清目秀,并且是上海交大计算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毕业。
毕业后与同班一位漂亮女生相恋结婚。
他从小丧父,母亲一首未改嫁,只因担心儿子受继父欺凌而单身将儿子养大。
一个在乡下的农妇将儿子从小学一首培养读完硕士研究生,不知耗了多少心血,这也是汪伟深感对不起母亲的重要原因,入监后,汪伟情绪低落至极,成天闷着不吭声。
王效峰所在监舍在二楼第七号房,编号是207监舍。
他所在监舍己住了六个人,其他几名罪犯中,有一名贩毒罪犯,一名***罪犯,没几天,又来了一个哑巴罪犯叫朱一成,犯的抢夺罪,判了八年徒刑。
随后,又送来了几名犯***的职务罪犯。
其中有东浦市第一贪官,原市建委主任,后任的市长助理邓勇;还有市经信委能源处处长廖正君;东华房地产集团总经理唐小东。
整个207监舍一下挤满了九人。
当王效峰跟邓勇见面时,俩人相顾无言,两眼流露的目光是那样沉郁、沮丧、惶恐难安。
王效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也来了!”
邓勇紧紧地咬着嘴唇摇了一下头,沉重地吁了一口气,啥也没有讲。
紧接着,两个月的新犯整训正式开始了。
那骄阳似火的七月,大地被烤得那样灼热,可新犯整训不会因如火的太阳而松懈半分。
首先是三大步伐,立正、稍息、齐步走;还有站军姿,刚两天时间,王效峰就己经受不了,他浑身痛得连站着都费劲。
围绕着篮球场跑了五圈他就累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地喘气,按整训规定须跑三十圈才合格。
那时,他才第一次感到自己体力己不行,除了年龄较大外,更多的是这好多年来都没能认真地锻炼过了。
心里陡然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哀怜:“自己要是在外面,哪能受这份罪呀!”
他无奈地叹息着。
邓勇和唐小东、廖正君几名职务犯尽管十分吃力,但还是坚持跑完了三十圈。
但是,累得那个狼狈样子让严卫平、周正、汪伟和田友明几个刑事罪犯暗自幸灾乐祸。
“这帮贪官,在外面享乐腐化惯了,身子也被一帮女人掏空,何该累死。”
严卫平含着几分讥讽地说着。
田友明半眯着眼睛,晃着脑袋,朝坐在地上的王效峰噘了一下嘴巴:“你看那王老头,跑几圈就不行了,在外面不知祸害了多少女人。”
哑巴朱一成不知所言地傻笑着,汪伟和周正紧抿着嘴唇啥也没说。
一个星期整训下来,王效峰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晚上十点收监后,他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感到费劲不己。
心中漾起一阵阵浓郁的沮丧和失落,加之上铺那十九岁的周正上床两分钟就睡得鼾声如雷;更让他难以入眠。
他脑海里不断地涌现着自己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人生;无尽的感伤和痛楚似针一般的扎着。
他闭着眼睛不停地摇着头,从心底里不自主地发出一声声***,眼角啥时候滚下了泪珠也不知道。
他哪曾想到自己的晚年竟然是在高墙里渡过。
以前,他也曾听过,见过一些官员锒铛入狱。
但那时候总觉得“坐牢”这两个字离自己那么遥远。
可而今却一不小心就被推了进来,并且是重刑。
“天啦!”
他控制不住地低语了一声。
“老子要杀死你!”
上铺的周正咬着牙齿叫了一声。
他好想起来看一看周正在干啥;可腰身痛得他咧着牙“哎哟”了一声,身子却没能坐起来。
周正叫了一声又呼呼地睡着了,原来他在说梦话。
“他在梦里都在叫喊着杀人,真是不可思议啊。”
王效峰心里低语着,还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不安,“小小年纪,居然那么凶残。”
突然,周正又大声哭了起来,边叫喊着“姐姐,我害怕!”
他那含着几分凄怜的哭喊声将监舍里所有的人都闹醒了。
“抽***什么风?”
严卫平皱着眉头显得格外烦躁地骂了一句,随即从床上起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周正***上。
周正顿时惊悚地一下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扫了大伙一眼,两眼惊疑地望着严卫平,显得有些畏怯地问了一句“你打我……?”
“打你算放过了你,***的这半夜里抽风,弄你龟孙子到干部那里去,还要罚你学习三天,知道吗?
小***。”
严卫平鄙夷地瞪了周正一眼,边骂边皱了两下鼻子,正欲再开口。
只见王效峰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闷声闷气地说:“好了,他是在说梦话,睡觉吧。”
严卫平斜睨了王效峰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对周正说道:“小贼,这刚进来得好好守规矩,不然人民政府会让你知道啥叫改造。”
说罢瞪了王效峰一眼,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了。
这一折腾,王效峰再也没半点睡意了。
上铺的周正也许是睡不着,不停翻身,弄得床板发出“叽嘎叽嘎”的声音。
没一会,王效峰似乎还听见了周正轻轻的抽泣声。
“他也许是做噩梦了,不然,咋吓成那样。”
王效峰心里自语了一句。
他跟自己一样判了***,小小年纪多可惜呀。
他听说***至少要在监狱里呆十七年,这岂不毁了一生吗?
唉!
他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可他立即意识到,十七年岁月对自己来讲却更是一个难以预料的数字了。
顿时,一股浓郁的绝望又悄然地袭上他心头。
那一夜,他一眨眼瞌睡都没睡着。
——作者有话说:监狱那沉重的大铁门缓缓地打开了,他拖着艰难的脚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大铁门关上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那一瞬,他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心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那一刻,他猛地意识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跨出这道铁门。
自己己六十多岁了,今生今世还能站着走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