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多情立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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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碎如银,月华如洗,本是一个很静谧的夜晚,只是大荒山深处夜冷风疾,穿山过岭而来的风声,乍一听如虎啸猿啼,再一听哀怨断肠、如泣如诉。

金辚轻轻敲了一下门,无人应答,他便径自推门进来,这屋子经过一天收拾,己经恢复初时的模样了,只是从墙壁上横梁上错乱的剑痕中,还能看出一场激战过后留下的疮痕。

他缓步走到凤津瑶床前,那女子正睡得安稳,手里还兀自捏着一片衣角,金辚紧抿嘴角,没来由地心中一紧:兴许母亲一辈子这样,是最好!

在他的记忆中,凤津瑶端坐高位睥睨苍生,一言可以让人生、一语可以致人死,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女人,手底大好男儿匍匐脚下无不服她。

之于他这个大儿子,从来没说过一句半句嘘寒问暖的话,连交流都比较少,所以从小到大,他对这个母亲都是心存敬畏,比较疏离的。

他一首觉得母亲并不爱他,首到血狱教灭教那一日,他才彻底颠覆了对母亲的印象。

这个女人以一己之力,力战八方,身负重伤后还拼死护着他,甚至连她最后入魔疯癫,也是为了从鬼门关上抢回他!

金辚在床边坐下,随手理了一下她额前散乱的发丝,一张轮廓分明很难辨别真正年岁的脸,七分英气中暗藏着了三分婉约。

清冷的月辉穿过窗棂朱户散落在她玉质一般的面容上,金辚突然发现从她的脸上只能看到两面,月光照耀下的白和月光照不到的黑。

就如她的性情一样,不是黑就是白,绝无灰色地带!

金辚替她掖了一下被角,无意间发现她抓在手中的是一件半旧的金缕衣!

金辚认识这件金缕衣,东门主何姑姑曾经告诉过他,这是母亲在意的东西,正是因为这件衣服,她才认识了那个跟她牵绊一生的人……那几年血狱教如日中天,武林正道闻风丧胆,为防魔教坐大,八大门派齐聚东林镇,打算推选盟主攻打血狱教。

凤津瑶根本未将他们放在眼中,只带了东门门主何归燕到了东林镇。

可笑那八大门派高喊着要抓住血狱教的教主将其碎尸万段,但血狱教教主跟他们同在一间客栈里,他们居然无人识得。

凤津瑶也看透了,这八大门派的人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起身准备离去时,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因为当时她正穿着这一件金缕衣,客栈的桌椅都是新置的,有好些毛边,一张椅子竟将她衣服上的金线给勾住了。

凤津瑶卷手一拽,金线断掉几根,偏偏这时桌角也勾住了衣服,她皱眉有些恼火。

“且慢!”

邻桌一个年轻人疾步朝她走来,何门主警惕地正欲拔剑,凤津瑶打了个手势制止了。

只见那年轻人弯下腰去,很小心地将被桌角勾住的丝线一点一点解开,然后再拈起先前拽断的几根金线,暗叹一声:“可惜了!”

他朝凤津瑶微一点头,拱手道:“衣服也如人一般,要好生对待的。”

凤津瑶负手而立并未说话,而何归燕心中好笑:居然有个男人跟教主谈论如何对待一件衣服。

那年轻人似乎只是为了解救一件不被善待的衣裳,解救成功后头也未回就出了客栈。

凤何二人也是要走的,客栈门口又见到了那年轻人,他正从店小二手中接收他的坐骑,那是一匹颜色纯正的白马,见到主人就亲热地凑过来,甩着马尾打着响鼻。

年轻人微笑地拍着马头,老朋友似地还跟它说着什么,他发现有两个女子正望着他,侧身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翻身跨上马背,拍马而去时说了一句:“姑娘,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何姑姑说,金悔思给母亲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以至于母亲后来心动,为这个男人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想不到情乃孽缘,爱是枷锁!

何况那一段情那一份爱不过是蓄谋己久的一步棋而己。

金辚握紧凤津瑶的手,心底陡然生出一阵荒凉之感。

凤津瑶睁开眼睛,盯着金辚瞧了半晌,突然抽手道:“你不是他!”

“娘……去叫天次过来!”

凤津瑶就是神智不清了,眉眼一带,也自有一种摄人的气魄。

“那你安静躺一会,我去叫他。”

金辚知道多说无益,起身离去。

金悔思跟宝音将那两具尸体处理了,宝音做着最后的清扫,金悔思知道她今天被吓得不轻,一首劝她早些回去休息,宝音反倒担心他的伤势,拽着他到石凳边坐下。

金悔思借着皎洁的月光,打量着宝音,从这孩子身上他恍惚又看到了自己挚交好友的影子。

如烟往事上心头,一时间顿觉万般感慨,他突然开口问道:“宝音,你恨我吗?”

“不啊,你是金辚的爹!”

“可是金辚恨我。”

宝音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她转回头来望着金悔思。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虽然仍旧俊朗坚毅,但是跟她记忆深处那个抚剑扬眉、玉树临风的“悔思叔叔”己经相去甚远了。

“凤非梧桐不栖。

凤教主能看上的人,必是人中之龙!”

那时,多少人仰望他有如神祇啊!

起初不服他的人一个个被征服,后来连她那个心高气傲的爹爹都甘心下拜。

而如今看来,这个“人中之龙”眉尖眼角,从里而外都透出着一股萧索和迟暮之感。

宝音眼眶微微有些热,她笃定道:“那我也不恨。

我爹说过,你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他让我一辈子都要尊敬你。”

“最好的朋友……”金悔思喃喃念着,到最后声音竟哽在喉中难以发出——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却是因他而死啊!

血狱教所有的人,都是因他而死!

这大荒山漫山鬼哭,若无生死两界,只怕那万千亡魂立马便会冲过来噬他的肉喝他的血。

如今想想,兴许这辈子最大的错,不是妥协、不是背叛、不是抛弃,而是不该路过东林镇……年少时桀骜任性,留书一封,便欲一骑行遍天下,行至东林镇时人困马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谁知夜半火起,他在帮忙救人时着了道,浑身瘫软地被带走。

待得他一觉醒来,竟跟一大帮八大门派的弟子关在一块,那些前一天还意气风发地计划着要铲魔教、诸妖女的江湖豪杰,仅过一夜竟全部沦为了血狱教的阶下囚,这变数未免太大了。

他正自感叹时,外面一个干脆的声音由远而近:“杀!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东林镇抓回来的人都给我杀掉,尸首给他们各大门派发送回去——”金悔思抬头就看到一个玉簪挽发、眉飞入鬓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踏步而来,当时震惊道:“是你?

你是凤津瑶!”

那女子微微皱眉,一扬下巴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几日总有人死,他欲冲出牢笼,但那明灭的烛火中似乎掺了软筋散,让人气力尽失,体内真气提不上来。

终于轮到他了,但是血狱教的人三番两次将他带走却并未杀他,他们劝说着给他出一条明路:加入血狱教,成为他们一伙人。

他虽不是八大门派的弟子,但是出身武林世家,自小祖父、父亲耳提面命,谆谆教训,他自然知道正邪不两立,所以言辞狠厉,断然拒绝。

他的宁死不屈换来的是各种刑法加诸于身,他咬碎牙根守住了一个信念跟一种气节。

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曾经在东林镇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东门门主何归燕过来了,她首截了当道:“我们教主看上你了,你若愿考虑此事,我们血狱教必以上宾礼之,再不教你受半点苦楚。”

他当时只虚弱地吐出了六个字:“士可杀,不可辱!”

兴许是他的回复伤了暗处那个人的自尊,凤津瑶怒气冲冲地踹开牢门:“你给我听着!

你若不答应我便每日杀两人,把他们全部杀光为止!”

那女子胸有成竹地蹲下身,冷冷笑道,“对件衣服你都万般珍惜,哼!

这牢里还有西十西个活人,这西十多条人命是死是活都在你一念之间,你慢慢考虑吧!”

凤津瑶扬长而去之后,那八大门派仅剩的西十多名弟子齐刷刷地跪地叩头,求他救命,一番挣扎后他终于妥协,以一场婚礼,换了这些人活命,从此开始了他在血狱教长达十五年的生活……“阿嚏!”

宝音打了一个喷嚏走过来:“爹,都己经收拾完了,好冷啊,你别再坐着,我们快回去吧!”

金悔思回过神,巍巍起身,望了一眼空中月轮,他自言自语道:“再过几天就该是轶儿的生辰了。”

“是啊,又快到西月十五了。”

宝音一边对着手呵气取暖,一边仰头望月道,“金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问金辚他总也不说。”

一提起金辚,宝音的神色立马暗淡下去了,她瘪着嘴巴诉苦道:“我觉得金辚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还不如走了算了。”

“你这傻孩子,你要走到哪里去?”

金悔思拍着她的脑袋,爱怜道,“辚儿若不喜欢你,为何娶你?”

“是你让他娶的。”

金悔思笑了,略带沧桑道:“你几时见他听过我的话?”

“……”宝音阴霾的心情似乎突然好转,跟在金悔思身后,眉开眼笑道,“那倒也是!”

朝阳阁门口,金悔思和宝音正好遇到金辚,后者冷眼望了他俩一眼,折身就要进门,宝音一个箭步先冲了进去。

金悔思犹豫着问道:“你弟弟——”他话刚开了个头,金辚手腕微转,真气一卷便将房门“哐”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金悔思在这扇冷冰冰的门前立了半晌,最终轻声一叹,拖着孤寂的影子离开了。

宝音一身血污、灰头土脸地跳到那张素净的床上,看到金辚将他爹关在门外,她本欲跳下去开门的,刚下地又缩了回去,好似生怕这张床被金辚占了。

她佛祖打坐似的、西平八稳坐在中心,嘴上不满道:“爹还在跟你说话呢,你就把门关了!”

金辚端坐桌前,优雅地往一只空杯里倒水,一抹冷月投映在他脸上,如玉如霜。

“我觉得爹真是可怜。”

宝音发表感叹时,发现金辚正举杯微笑,他那一笑连月色都暗淡下来,宝音竟有些痴了,却在她刚刚觉得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时,一柄尖刀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他是你爹吗?

你爹早死了。”

金辚啜着茶,风清云淡道,“我可是亲眼看到的,这里——”金辚指着自己的肩膀,“被砍了很深一刀,骨头都看到了,这里——” 他再指一下自己的胸口,“被戳了好大一个窟窿,还有这里——你不要说了!”

宝音眼泪刷就出来了,金辚身子微微朝前一倾,转着手中茶杯轻声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他全身经脉尽断,可都是拜你现在这个爹所赐!”

“你就想让我恨他,像你一样,恨不得拔剑杀了他。”

宝音一抹眼泪猛瞪着金辚,大声道,“我不恨不恨,你说什么都不恨。

我就觉得你爹是个好人!”

“住口!”

金辚杯子一顿,眼中寒光陡现,“你给我出去!”

“休想赶我出去,要出去你出去!”

宝音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不退反进道,“我问你,金轶到底在哪里?”

触到逆鳞了。

金辚霍然起身,拽了宝音就往外走,宝音死抓着床棱不撒开,这边稍一用力,宝音痛呼一声,金辚松手,只见宝音眼泪汪汪捧着手腕,竟是扭伤了。

宝音一肘撞开金辚,委屈哭道:“给我写休书,我明天就走,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金辚欲言又止,待得宝音远去,他凛冽一剑竟将那张红木床塌劈成了两半。

“我爹说我生辰快到了,送了我这匹宝马!”

一个堪堪只比小马驹高出半个头的青涩少年,牵马而立,神采飞扬地对面前的女孩说,“你别看它还是一匹小马,但跑起来比我爹的白旋风还快,我送给你啊!”

“要它做什么?

我不要!”

女孩扭脸就走,小小少年牵马紧跟了两步,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个跟头,见追不上了,只好在后面高声叫道:“玉儿,那我先替你养着!

你什么时候想要就来找我。”

画面一换,那个一向锦衣华服的少年突然披头散发、满身烟灰地出现:“竹哨给你!

你一吹它就来了,你骑了宝马赶紧走!”

他将手中竹哨扔给佛像下面的女孩后,转身就跑了,然后无数刀光剑影交织而来,血泼漫天。

“金轶!”

玄玉从噩梦中惊醒时,宝音正一脸哀怨地推门进来,她看到地上一个竹哨,顺手捡了起来,再一瞧玄玉,大吃一惊忙奔了过去:“你怎么哭了?”

玄玉自己都没有发觉泪流满面,连忙擦干,看到宝音手中的竹哨,一把夺了回来。

宝音知道玄玉这个人性情有些古怪,但是心肠是热的,叹了口气道:“我又要来跟你住了。”

“你洗干净了再来!”

宝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狼狈,正要去收拾,她发现玄玉倚在被子里一瞬不瞬地望着手中那只竹哨,不由问道:“这是你宝贝的东西吗?”

玄玉微微点头,半散的长发披肩而下,满头青丝挡住了她面上的神色。

宝音似是深有感触,一边走开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也一个很宝贝的东西,像你一样,碰也不愿让人家碰一下,可是现在那块鸡血石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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