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粗瓷碗在案几上跳了跳：“我就说那刘邦不是好东西！
光天化日之下与人斗殴，简首是泼皮无赖！”
吕雉正低头挑着碗里的青菜，闻言慢悠悠地抬眼：“爹不是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真君子么？”
“那也得分情况！”
吕父瞪她一眼，“他一个亭长，不想着管束百姓，反倒带头闹事，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我看你就是被他那点虚张声势的能耐骗了！”
吕雉没再接话，只是默默把碗里的肉夹给了身旁的弟弟吕释之。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吕父这种老派人物，只认官位和家底，刘邦如今这副模样，在他眼里与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
晚饭后，吕雉坐在灯下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绣的却是一株不起眼的狗尾草。
春桃在一旁研墨，忍不住好奇：“小姐怎么突然想起绣这个？
往年您最爱绣牡丹的。”
“牡丹虽好，却不如狗尾草活得自在。”
吕雉指尖的银针穿梭自如，“在田埂上能长，在石缝里也能活，风一吹，种子就能撒遍西方。”
春桃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姐，方才听厨房的老妈子说，王媪酒馆被打坏了不少东西，那刘邦怕是赔不起呢。”
吕雉绣针一顿，墨色的线在素白的绢帕上留下个小小的点。
她放下帕子，走到窗边望着月色下的桃树：“春桃，去把我那盒阿胶取来。”
“小姐您要补身子？”
春桃疑惑着去了。
吕雉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上好的东阿阿胶，还是前几日张县令送来的聘礼之一。
她掂了掂，对春桃道：“你去王媪酒馆一趟，就说…… 就说我听闻刘亭长为护酒馆伤了手，送些阿胶给他补补。”
春桃眼睛瞪得溜圆：“小姐！
那可是张家送的聘礼，再说您跟那刘亭长素不相识，这也太……没什么不妥的。”
吕雉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说是吕家大小姐的一点心意，让他不必挂怀。”
春桃虽满心不解，还是听话地捧着锦盒去了。
吕雉站在窗前，能隐约听见街上传来的脚步声，她知道，这一步棋走出去，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没过多久，春桃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古怪的神色：“小姐，那刘邦收下阿胶了。”
“哦？
他怎么说？”
吕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 他说多谢吕大小姐的好意，还说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春桃挠挠头，“不过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觉得很稀奇。”
吕雉轻笑一声，放下茶杯：“他自然会觉得稀奇，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家闺秀，突然送他补品，换作是谁都会觉得奇怪。”
“那您这是……我要的就是这份奇怪。”
吕雉望着窗外的月色，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只有让他觉得我与众不同，他才会放在心上。”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日，沛县风平浪静，刘邦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登门道谢。
吕父忙着张罗与张家的婚事，对吕雉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只当她那日说的是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