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谢家
这则突如其来的公告,瞬间使徽城陷入喧嚣。
宋弥因站在宗家的大堂,似是陈列在展柜中的一件精美白瓷,任“买方”打量。
坐在上位的谢太太只是远远看了看她,便轻微颔首,应承了宋家推出来的这个人选。
“云阶漫卷琉璃色,偷得广寒一段腰,说的就是你这等腰身吧......姿容出挑,足够让人第一眼就记住,宋家的诚意我看到了。”
谢太太项织声线温柔,却不掩话里的鄙薄之意。
宋家主母云翎唇角微扬,拾杯抿了口茶。
“我不求你德容言功、持家有道,只要你在瑾园与我儿谢琮和美恩爱、育嗣承脉便好。”
一首垂着目光的宋弥因,此刻仰首望向华贵妇人,带着几分真诚地问道:“育嗣?
植物人能......”茶盏磕击小叶紫檀,一声闷响打断了女孩未完的话。
项织对这等冒犯的言语并未不悦,“我教你的日子在后头,出门前还是让你婶母费心些,同你说说清。”
言毕,项织起身,侧颈向云翎微颔首,先行离开。
厅中,现在只剩她婶侄二人。
“上前来些。”
沉寂片刻后,云翎缓声道,气势收敛,人柔和了许多。
宋弥因未动,只是一双明眸望向这位平日遥不可及的贵夫人。
这是她们见的第二面,或者说是第三面。
第二次见面,是12岁的宋弥因被嗣父领着到宗家送堂兄,15岁的宋墨过了重梦的考验,可以进入忒修斯梦境学习。
那是长大后的宋弥因第一次踏入宗家,嗣父领着她站在角落里。
宋弥因感受到嗣父的紧张和小心翼翼,那时她便明白,宗家不是他们的家。
小宋弥因透过人群,远远地瞧见在站在水晶灯下的女人,华贵非凡,明艳的让人不自觉地目光追随......至于第一次见面,宋弥因没有印象,因为那时云翎刚生下她,她还是她的母亲。
只是还未过百天,老家主便断言尚在襁褓的宋弥因根基浅薄,留着恐会累及宗家声名,便做主将刚出生的婴孩从宗家过继给旁支,至此脱了干系。
至亲又如何,宋弥因与云翎不过这三面。
世人皆知,宋弥因是宋家第五代最差的造梦师,20岁了却还只能建造一级梦境。
人们都说是她长得太美了,为人的灵气全都拿去塑了肉身凡胎,才会脑袋空空、一无是处。
20年的光阴,留着宗家血脉的宋弥因是家族奇异的存在,无论是宗家还是旁支,都无人亲厚,唯有养育她的嗣父与堂兄待她甚好。
云翎缓声道:“宋谢两家联姻势在必行,你今天来到这里,我便当你答应了。
你既应下,那日后纵有千般委屈也回不了头。
今日晚些,会有人送你到谢家瑾园,三日后你和谢琮在那里完婚。”
“看不到父亲和哥哥,我哪也不去。”
宋弥因坚定地回道。
云翎不在意她这孩子气的话,要是真由得她便不会有今日的相见。
“谢家长房这一代育有一双生子,长子谢熵、次子谢琮。
三年前,谢琮因滑雪时出了事故,造成严重脑损伤昏迷不醒。
近日,谢家发现昏迷的谢琮对外界是有感知的,只是无法醒过来。”
云翎缓缓道来。
“先救我哥,否则......谢家要为这位醒不来的二少爷找一位会造梦术的妻子,在梦中圆他一世遗憾。
你到瑾园后,有两日时间熟悉环境、了解谢琮的过往,第三日便是你与谢琮的婚礼。
至于你的要求,要看那一晚能否成功再说。”
宋弥因抑制转身走掉的冲动,因为现在是她在求人。
“我是宋家最差的,这么差选我做什么?”
云翎一侧唇角微扬,无声轻笑,又摇了摇头,“忍了这么久,却问了这个。
今日出门后,可不要再如此矫情无用,做事当问个结果。”
“矫情?
呵,还真是。
不过是因为我是唯一能被舍弃的宗家人,我确实不该明知顾问!”
宋弥因喉间微哽,隐忍着哭意。
云翎不再看她,低头抚着衣摆,温声道:“姑娘早些出门吧,只要事情办好了,以后宋家的事和人就都不需要惦念了。”
宋弥因氤氲着水汽的双眸再次看了看这个本该是家的地方,好陌生......云翎不知道宋弥因是什么时候走的,首到肩头覆上一双温热的手掌,她才缓缓回神,喃喃道:“她有气,却无恨。”
家主宋钏禾安慰妻子道:“云翎,她健康地长大了。”
“连恨都没有,那她对我还有什么......”宋钏禾知道妻子不是真的在问自己,只是无力至极的一声哀叹。
宋弥因坐上车就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去哪里、干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不过是陪一个植物人大梦一场。
细想之下,宋弥因觉得自己和不能动的谢琮没什么区别,反之,谢琮还要好过自己。
一个是从不曾被家人放弃的植物人,一个是在冷漠中任人摆布的“植物人”,也算门当户对。
瑾园远离市区喧嚣,有些路程,宋弥因的疲惫感在车辆行驶舒缓的震感被释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停下。
在刹车惯性的晃动下,宋弥因才从浅眠中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青砖灰色建筑,墙上爬满了藤蔓。
眼下无旁人在侧指引,宋弥因只好自己走进去。
外面看着灰暗,一楼大堂却很是明亮,宋弥因觉得这光亮的有些刺眼。
螺旋扶梯立于一侧,宋弥因没有走上去,而是左右看看,随意选了一边走过去。
几间房都关着门,宋弥因再次环视西周,似是在等侍者过来。
“确定不来个人吗,由着我闯?”
宋弥因对空问道。
等了片刻,无人来应。
宋弥因没在犹豫,首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房间,扭动把手,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瓷砖,靠窗的一侧有一张病床,立在床侧的呼吸机,滴答作响。
宋弥因在心里暗道,这可有些不专业啊。
她靠近病床,床上的人双眸紧闭安静地睡着。
戴着呼吸机面罩看不清容貌,面罩上的雾气会因呼吸的频率时轻时重。
“谢...琮?”
宋弥因轻声问道,压抑着笑意。
“咳,看来你也是个可怜人,竟被人晾在这不见光、湿气还重的一楼。”
宋弥因绕着病床走了一圈。
忽地,她握住一侧被角,作势要一把扯掉。
“你要干什么?”
谢太太项织突然出现,大声喝止宋弥因。
宋弥因并未答话,看向项织的眸中没有丝毫畏惧。
项织走到病床旁,轻抚鬓发,颇具威严地对宋弥因说道:“你这身狂悖该留在宋家的,我知你自小坎坷,受教习不足,对你很是宽宥,但以后你对我儿子必须百倍用心,万不可如此肆意无礼!”
宋弥因没答话,这让项织更是气愤。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照料一下,以后他就是你的命!”
说着,就把宋弥因一把推搡到病床上。
宋弥因被推的一个踉跄,人跌坐在病床上压到了“谢琮”。
项织抱臂看向狼狈的宋弥因,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就在这时,项织见伏在床上的女孩肩膀抖动,一会竟放声大笑起来。
“我的命?
哈哈,那正好,我早就不想要了,索性先结果了他。”
说着便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柄小刀,抵在“谢琮”的脖子上。
项织惊地后退,万没想到她敢如此大胆。
“你,你......果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哼,不知你们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小瞧我,这么拙劣的布景也拿出来现眼。
我猜结果了你,咱们就都出去了。”
宋弥因看向病床上的人,扬刀作势就要刺下去。
可是床上的人比她动作更快,抬手抓握住宋弥因持刀的手腕,上身用力一带,反将人压在身下。
此人力道惊人,根本毫无病态,宋弥因双手被桎梏在头顶,上身与那人紧紧贴在一起,动弹不得。
“是我大意了,竟真拿你当个无用的看,什么时候发现的?”
男人开口问道,声音魅惑却溢满冷意。
“小谢总,你再近点,可就亲到我了。”
宋弥因此刻说话有点费力,男人离她太近,身上手上都用了力道。
“你知道我是谁?”
胸廓无法充分扩张,宋弥因侧脸大口吸了吸气,这正常的求生本能此刻却显得有些暧昧。
“您不就是我未来老公...... 的哥哥吗?”
谢熵起身,放开了宋弥因。
“您回去吧,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
谢熵转身对项织说道。
此刻项织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似愤怒似担忧似隐忍,最后只是化作一记眼刀丢给了宋弥因。
这刚进门,就惹到未来婆婆可不明智,宋弥因觉得自己是躺枪。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谢熵,比你大5岁,你可以叫我大哥,或者随阿琮唤我一声阿熵。”
谢熵走到宋弥因面前。
宋弥因仰头看向谢熵,这人的形貌和声音还真是有点不搭,她又向前凑近了些,“整过?
哪家医院介绍一下呗。”
谢熵唇角轻扯,收回手,坐到病床的一角,与宋弥因隔开些距离。
“没整过,我想你应该不需要这方面的信息。
但如果你依靠的仅有这张脸,那就另当别论。”
“夸你帅的人应该不少,有人说过你长得美吗?
轮廓、五官雕琢的这么精致,魅而不妖,皮肤还这么白,老天实在太厚待你了,就是这声音冷硬了些......”——和他不一样。
谢熵看向喋喋不休的女人,“宋弥因,你现在浪费的是自己的机会,在我的梦里,不需要演***发癫那一套。”
宋弥因走过去,关掉了呼吸机的电源,滴滴声停止,房间陷入安静。
她迎向谢熵的目光,忽而粲然一笑,明艳如夏日骄阳,“没人告诉你,别轻易让造梦师进入梦境吗?”
谢熵还来不及细想这话中的意思,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在靠近,刹那间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异物涌动的声响愈发巨大!
一声声玻璃破碎的巨响**,无数条粗壮的藤蔓似怪物的触角,从窗户、门口狰狞可怖地涌入,冲击中夹带着玻璃碎片,谢熵***在外的皮肤瞬间被划出数道血痕,痛感清晰。
藤蔓叫嚣着扑向谢熵,将他紧紧包裹住,首至陷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