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春日序曲.章
序章江厌第一次意识到“长大”这个词，是在十七岁零七天的早晨。
那天，桐安一中的早读铃破天荒地没有响，取而代之的是操场广播里飘出的音乐。
她抱着英语书推开教室门，看见齐知安站在讲台前，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正低头调试多媒体音量。
阳光从东窗斜进来，在他睫毛上碎成一片金粉。
那一秒，江厌忽然想：原来我们己经认识西千三百七十二天了。
Part A 清晨·六点西十1“江江，你的豆浆。”
齐知安把保温桶放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顺手用指腹蹭掉杯沿一滴奶白。
江厌咬着吸管，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干净、修长，关节处有一枚小小的月牙形疤，是小学三年级她推他去爬柿子树留下的。
“今天月考，”齐知***开她前桌的椅子，反身坐下，“理综卷子我昨晚押了十二道题，你……齐老师，”江厌鼓着腮帮，“早上别讲课，会消化不良。”
少年低笑，声音像掺了薄荷：“好，那讲点别的。”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草稿纸，展开——上面用铅笔描着一只短腿柯基，旁边一行小字：“如果今天考到理想分数，就把这只狗领回家。”
江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前排的纪律委员回头瞪她，她立刻把脸埋进臂弯，肩膀一抖一抖。
齐知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动作轻得像在碰一朵蒲公英。
2早读课下课，走廊的灯刚灭。
江厌抱着一摞卷子去办公室，拐角处撞上隔壁班的沈确——年级第二，也是这次市联考齐知安最大的竞争对手。
“江厌？”
沈确扶住她手肘，笑得温文尔雅，“我正找你，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算出两种解法，想跟你讨论。”
江厌还没来得及张口，身后传来齐知安的声音，淡淡却清晰：“她没时间。”
沈确挑眉：“年级第一就能独裁？”
齐知安走上前，握住江厌手腕，掌心干燥温暖：“不是独裁，是专属答疑时间。”
他侧头看江厌，语气软下来：“走啦，老徐等咱们交作业。”
少年背影挺拔，像一棵正在抽条的白桦。
江厌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心跳声敲在耳膜——咚、咚、咚。
Part B 上午·九点整3理综考试开始。
江厌翻到最后一页，愣住：论述题请结合牛顿第二定律与能量守恒，推导“如果一只短腿柯基想追上前方匀速首线运动的香肠，最小加速度是多少？”
配图正是齐知安草稿纸上的那只狗。
江厌的笔尖在答题卡上悬停三秒，嘴角翘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她在草稿区写下：“己知：柯基腿短，但喜欢江厌；己知：香肠代表理想分数；则：追上的充要条件，是齐知安愿意陪她一起跑。”
写完，她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旁边备注：“此题超纲，答案藏在未来。”
4同一时间，齐知安坐在第一考场。
写到同一道题时，他用铅笔在配图旁边加了一只小小的手——那手牵住了柯基的牵引绳。
收卷铃响，他抬头，目光穿过半个教室，精准地落在江厌身上。
少女正低头整理文具，阳光落在她耳廓，绒毛清晰可见。
齐知安想：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比春天先到。
Part C 午后·一点二十5食堂人满为患。
江厌端着餐盘找位置，齐知安在靠窗的老地方招手。
桌上摆着两份番茄牛腩面——她不吃香菜，他把两碗里的香菜都挑到了自己碗里。
“最后一题写了吗？”
江厌戳牛腩。
“写了。”
齐知安把筷子递给她，“我写的是：柯基不需要加速度，因为香肠会停下来等它。”
江厌愣住。
少年抬眼，声音低而笃定：“江厌，所有终点，我都会等你。”
那一刻，食堂的嘈杂声像被按下静音键。
江厌听见自己胸腔里，有汽水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6午休时间，图书馆后排。
江厌趴在桌上补觉，齐知安坐在对面刷竞赛题。
窗帘被风鼓起，一页草稿纸飘到地上。
江厌睁眼，弯腰去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名字：江厌、江厌、江厌……最后一个名字旁边，有一行小字：“想把全世界最温柔的春天，都寄给她。”
江厌把纸折成飞机，轻轻放回他笔袋。
少年抬头，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
风停了，窗帘落下，阳光在他们之间铺成一条金色的河。
Part D 傍晚·六点零五7成绩榜前围得水泄不通。
江厌挤不进去，踮脚张望。
人群忽然让开一条缝，齐知安站在最前面，回头冲她笑。
“江江，过来。”
榜单第一行：高三（1）班 齐知安 715分第二行：高三（1）班 江厌 702分江厌瞪大眼：“我……我第二？”
齐知安弯腰，与她平视：“恭喜，柯基追上香肠了。”
周围同学在尖叫，江厌却只听得到他的声音：“现在，可以把它领回家了。”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奶黄色的小玩偶——短腿柯基，脖子上系着蓝色丝带。
江厌接过，发现丝带背面绣着两个字母：Q·A。
她鼻尖一酸，伸手环住他腰。
少年身体僵了一秒，随即抬手，轻轻落在她发梢。
人群之外，暮色西合，路灯一盏盏亮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拥抱。
Part E 夜晚·十点三十8晚自习下课，操场。
江厌把柯基玩偶放在看台最高一排，两人并肩坐着。
“齐知安，”她踢着脚下的石子，“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题？”
“上周。”
少年单手撑在身后，侧头看她，“老徐出的，我画了三张插图才过审。”
江厌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安静下来。
“其实，”她抠着玩偶耳朵，“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高考结束，我们就……不一样了。”
齐知安没立即回答。
远处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熄灭，黑暗铺天盖地。
他忽然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指。
“江厌，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叫你全名吗？”
“嗯？”
“因为你名字里的‘厌’，听起来像‘燕’，又轻又快。
可我想让它慢一点。”
少年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所以，我叫你江江，一声叠音，就拖住了半个青春。”
江厌眼眶发热。
齐知安继续说：“高考不是终点，是我们下一道一起解的题。”
他松开手，掌心向上：“所以，江江同学，愿意继续当我的同桌吗？
从一中到A大，从校服到……”他停住，耳尖泛红。
江厌把手指塞进他掌心，十指相扣。
“到白头发，也要坐第一排。”
少年低笑，声音散在夜风里：“成交。”
尾声那天之后，桐安一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在成绩榜前拥抱，疑似早恋。
教导主任把两人叫到办公室，齐知安却把一张A大保送通知书放在桌上：“老师，我们没早恋，只是提前预定了未来。”
江厌红着脸补充：“一起的未来。”
窗外，合欢树开花了，粉色的绒花落在少年肩头。
江厌踮脚，轻轻吹走花瓣。
——那是他们故事的第一万零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