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周小强略显疲惫的脸上，他盘腿坐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
拇指在微信转账金额那里犹豫了三秒，把原本想转的188默默删掉，改成了18.8。
"唉呀妈呀，这个月花呗还没还呢，意思意思得了。"他自言自语地咂咂嘴，
顺手把收款人备注从"妈"改成了"母上大人"，觉得这样显得更有仪式感。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仿佛能听见微信到账的提示音在远方响起。果不其然，
几乎就在转账成功的提示框跳出来的同一秒，
家庭群"老周家幸福一家人"炸出了一连串气泡。
"母上大人"已收款周小强盯着那行小字，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妈，您这手速，
当年要是去参加电竞比赛，还有那些职业选手什么事啊？怕不是能拿个世界冠军回来。
"他话音刚落，一条长达59秒的语音方阵就碾压了过来。周小强认命地点开，
把听筒凑到耳边，
老妈王翠花女士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出租屋："哎哟喂！
我儿子给我发红包了！整整十八块八！"王翠花的声音里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妈这就去菜市场割二两五花肉庆祝庆祝！这钱妈给你存着，
一分都不动，以后给你娶媳妇用！我跟你说啊，
隔壁你张阿姨她闺女..."周小强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吐槽："好家伙，十八块八的媳妇本，这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存吧？
等到我娶媳妇那天，这钱怕是连个红包皮都买不起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指，
慢悠悠地在屏幕上敲字："妈，就十八块八，您别存了，买点排骨吃吧，
五花肉太肥了对您血脂不好。"王翠花秒回，文字里都透着欢快："傻孩子！心意是无价的！
别说十八块八，就是一块八，妈也高兴！三个拥抱表情"这时，
一直潜水的"顶梁柱"周大刚同志冒泡了。他发了个戴墨镜叼烟头的酷老头表情包，
配文："嗯，组织上收到了。"周小强乐得直拍大腿："爸，
您这'组织上'是咱家楼下奇牌室吗？要不要我下次回去给组织带条烟啊？
"周大刚回复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便再次潜入深水，继续窥屏。
1 玩具宝马与朋友圈暗战第二天周六，周小强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瞪瞪地摸过手机一看，
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他爹周大刚。没有配文，只有一张图。图片上，
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一辆玩具宝马的方向盘——真的是玩具，塑料的，
长度还没他爹的手掌大，蓝色的漆面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亮光。
背景是家里那条用了十年的掉毛沙发巾，沙发上还摊着老妈没织完的毛线活。
周小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使劲眨了眨，确认自己没看错："爸，
您这宝马...是停咱家蚂蚁车库了吗？这车型号是BB-918不？能载得动胖虎不？
"胖虎是他家那只以懒惰和肥胖著称的橘猫。他点开评论区，果然已经炸锅。
大姨王翠芬首当其冲："哎呦喂！大刚换车啦？还是宝马！啥型号的啊？真气派！
这得不少钱吧？"周大刚惜字如金地回复："孩子的一点心意。
微笑"周小强看得直嘬牙花子，赶紧私聊老妈："妈！我爸朋友圈那车怎么回事？
你们该不会真拿我那十八块八去买车了吧？！这要是真的，我得赶紧去自首，
这属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啊！"老妈回了个白眼表情，紧接着一段语音就甩了过来，
背景音里还能听见老爸在一旁哼着小调："想啥呢！楼下小超市抽奖，满十五块就能抽一次，
你爸非说你那红包带着喜气，拿着小票就去抽了，结果就抽了个这玩意儿回来！
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非说是'儿子给买的宝马'，拍照折腾俩小时，角度换了八百个，
非要拍出真车的感觉！"周小强点回老爸那条朋友圈，发现评论区又有了新动向。邻居赵叔，
一位常年和老爸在钓鱼、下棋等领域进行友好竞技的老伙计，评论道："老周，玩具车啊？
挺别致。抠鼻"五分钟后，周大刚回复了赵叔，是一张新的图片。点开，
辆玩具宝马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自家那辆真实存在的、漆面斑驳的蓝色电动三轮车的车把上。
角度刁钻，利用近大远小的原理，乍一看，玩具车和三轮车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仿佛是什么新款概念车。赵叔回了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
周大刚则回了一个戴着墨镜酷酷一笑的表情，深藏功与名。周小强扶着额头，
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得，这下赵叔得以为咱家中彩票了。明天我爸去下棋，
怕不是要被迫分享发家致富的经验了。"2 红包的名义之亲戚篇家庭群的余波未平，
微信私聊的窗口开始接二连三地闪烁起来，跟约好了似的。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大姨王翠芬。
"小强啊微笑，看到你给你妈发红包了，真是孝顺孩子大拇指。
你妈高兴得在我们姐妹群里炫耀半天呢捂嘴笑。"周小强头皮一麻，
预感到熟悉的戏码即将上演，谨慎回复："大姨好笑脸，就一点小心意，
让我妈乐呵乐呵。憨笑""哎，心意最可贵了感动。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
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个红包影子叹气。哦对了，你表哥他最近啊，想报个线上编程课，
提升一下自己，就是手头有点紧……"紧接着，对话框里弹出一张截图。
是周小强昨天给老妈转账18.8的记录，但收款人的头像和昵称，被拙劣地P成了大姨的。
金额位置，似乎也有被涂抹放大的痕迹，看起来……有点像188？或者1880？
那粗糙的PS技术，边缘的锯齿都快赶上锯子了。周小强盯着那破绽百出的截图，
嘴角抽搐："大姨，您这图P得……马赛克都快比红包大了。这技术，
我表哥报那编程课教吗？要不让他先学学PS？"大姨面不改色心不跳，
文字里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哎呀，可能是你手机显示有问题尴尬。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嘛，你表哥这事……"周小强赶紧祭出万能挡箭牌，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大姨，我刚工作，房租压力大，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花呗都快还不上了哭穷。等年底发了奖金，我肯定给表哥包个大红包！
"大姨发来一个"失望"的表情，战术性撤退了："行吧，那等你宽裕了再说。孩子大了，
知道顾家了，真好再见。"刚打发走大姨，表妹周小美的窗口就弹了出来，
带着一股子迫不及待的劲儿。"哥！！！
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周小强："……说人话。"周小美："江湖救急！
看中一条小裙子！原价199，现在限时秒杀只要18.8！哥！你就是我的光！我的希望！
我的救命恩人！跪谢跪谢"说着，也甩过来一张图。好家伙，
同样是昨天转账记录的截图，
这次P图者大概率是表妹本人直接把金额改成了"1888"，
还特意加了个金光闪闪的土豪特效，背景甚至P上了几张飞舞的百元大钞，
配文："感谢哥哥的宠爱，爱你哟~"。周小强气笑了，
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你这P图技术比大姨强点，但逻辑硬伤啊妹妹！
我要随手给你转1888，我还住这月租一千八的出租屋？我早搬去月亮上跟嫦娥当邻居了！
你这P图的时候能不能走走心？"周小美立刻回了一长串"哈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然后开始死缠烂打，
语音里带着撒娇的哭腔："哥~亲哥~全世界最好最帅的哥~就十八块八！一条裙子的钱！
你忍心看你可爱的妹妹因为一条裙子而黯然神伤，在最美的年纪留下无法弥补的时尚遗憾吗？
哥~~~"那波浪线抖得周小强脑仁疼。他仿佛能看到表妹在屏幕那头抓着手机，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的样子。最终，他还是没扛住这软磨硬泡，
认命地转了18.8过去。周小美秒收，发来一连串飞吻和旋转的表情包："谢谢哥！
哥你最好啦！你放心！等你过年带女朋友回来，我保证在爸妈和二叔二婶面前给你打掩护！
绝对不说你上次带回来那个'女性朋友'其实是你哥们阿彪女装的事！我嘴最严了！
"周小强："……滚！立刻！马上！麻溜儿地滚！" 他放下手机，感觉身心俱疲，
这18块8的红包，像个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套一圈，没完没了。
他开始深刻反思自己昨天那个心血来潮的举动——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3 老爸的“项目”与老妈的“战略”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周小强洗完澡，
瘫在沙发上跟家里视频。接起来的是老妈王翠花，她那边镜头晃了晃，
对准了正坐在餐桌旁、戴着那副断了条腿用胶布缠了又缠的老花镜的周大刚同志。
老爸凑在台灯下，眉头紧锁，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
手里还拿着一支圆珠笔和一个皱巴巴的小本本，时不时写画着什么，
神情是罕见的严肃和专注，仿佛在攻克什么世界级难题。"妈，我爸干嘛呢？研究彩票号码？
还是琢磨下一盘棋怎么赢赵叔？"周小强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王翠花女士把摄像头转回自己，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压低声音，
一脸恨铁不成钢："别提了！你爸魔怔了！自从你那'宝马'到位，
他也不知道从哪个山寨公众号看的，迷上了什么'一元购''拼单返现''走路赚钱'，
说要用小钱博大钱，给你攒个真正的宝马首付！这两天净琢磨这个了！"周小强一听，
差点被苹果噎住，猛地坐直身体："啥？！妈你可看着我爸点！那都是骗人的！
新闻上天天报，专骗……专骗我爸这种怀揣致富梦想的朴实中老年！你可千万别让他真投钱！
""我说了不听啊！"老妈一脸无奈，嘴角向下撇着，"他说他这叫'科学投资'，
'风险可控'。昨天非要用我的手机号注册，说新用户有优惠，让我收验证码，我都没理他。
他还跟我急眼，说我不支持他的事业！"正说着，视频那头传来老爸周大刚兴奋的声音，
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喜悦："老婆子！快来看！这个项目好！投28块，三天就能返50！
收益率快百分之八十了！比存银行强多了！"王翠花对着手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用口型对周小强说："看，又来了。" 她转过身，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叉着腰，
典型的东北老娘们训夫架势摆得十足："周大刚！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天上不掉馅饼！
要掉也是铁饼，砸死你！那50块返利就是钓你这条老傻鱼的鱼饵！
等你投280、2800的时候，你看人家拉不拉黑你！裤衩子都给你骗没喽！
"老爸不服气地嘟囔，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妇人之见！一点风险不敢承担，
怎么发家致富？怎么给儿子买宝马？
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你给我省点钱就是发家致富了！还宝马，我看你像宝马！
"老妈火力全开，手指头差点戳到老爸脑门上，"赶紧把你那'项目'退了！听见没有！
不然今晚别想进屋睡！客厅沙发也不给你，你就跟胖虎挤猫窝去！
"周小强隔着屏幕都感觉一阵头大，赶紧清了清嗓子，加入战团："爸！妈说得对！
那些都是骗局！专骗……呃，专骗想赚快钱的人！您可千万别信！您儿子我年轻力壮，
真要宝马，我自己挣！您和我妈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是给我省最大的钱了！
比啥宝马都强！"老妈立刻找到了盟友，腰杆挺得更直了，声音也更洪亮："听见没！
儿子都说了！你个老糊涂！赶紧的，把那破软件卸了！"周大刚在母子二人的联合攻势下，
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他悻悻地放下手机，摘掉老花镜，揉了揉鼻梁，
囔着"你们不懂"、"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等我赚了钱你们就别眼红"之类的话，
但终究还是没敢再操作手机。挂了视频，周小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笑之余，又有点酸涩。
老爸那副认真的样子，虽然幼稚得可笑，但背后那点"为儿子做点什么"的笨拙心思，
却沉甸甸的。他决定下次回家，得好好跟老爸科普一下防诈骗知识，
顺便给他下几个正经的新闻APP。4 深夜撤回与相亲疑云某天深夜，周小强加班回到家，
感觉身体被掏空。他洗了个战斗澡，把自己摔进床上，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只有手指还在顽强地刷着手机。家庭群静悄悄的，
最后一条消息是老妈晚上八点多发来的《震惊！这十种食物一起吃等于慢性自杀！》。
他点开和老妈的私聊窗口，历史记录还停留在前几天关于老爸"投资项目"的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