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头齐肩短发坐在窗前,微风轻掀起发梢,今晚的月亮很大。
可是在泰国长大的钟念念永远不知道有“月是故乡明”这一句话。
明明已经遵照医嘱吃了安眠药,可梦魇还是肆意席卷进大脑。
梦境里,一个男人带她看了漫天绽放的烟花,和她相拥而吻,告诉她,那条蓝宝石手链是对他们爱情的忠贞不渝。
之后他们回家,在路上突然冒出好多车要别停他们,正在疯狂的撞击,她害怕的缩在副驾驶位一动不动,而后一个漂移大拐弯,她被男人抱着一齐摔下了公路。
他们在丛林里奔逃,耳边都是枪响,每响一次她都觉得自己要中弹死掉了可都没有,她还是一直可以牵着男人的手疯狂的穿过树丛灌木向未知地界不要命的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山崖。枪声还在不停地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射中她,她着急直接松开了男人的手闭眼跳了下去。
好在她没有死。她又仰起头看着高坡上的男人,着急的招着手示意他赶紧跳下来跟她一起跑走,可高处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反而释怀一笑。
“钟念念,你自由了。”
一枚炮弹精准打击在她眼前的高坡,升腾起一小团蘑菇状的火。
而后,她被在梦境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叔叔喊醒。
是啊,钟念念死了,她自由了。
女孩把窗户开到最大,风透进来,全身只有眼角是凉的。
听说他就死在印缅边境附近,离野人山没有多远,还听说是死于坠机。
她应该庆幸才是。
“啪嗒”一声,钟念念清楚的听到,一颗眼泪掉在了右手手腕上。
女孩飞快抹掉,然后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
她只是在喜极而泣终于获得新生而已,要么就是被死人的消息吓到了。
*
跟这个时间差不多醒来的,还有大洋彼岸巴西圣保罗的一个人。
其实这不算他第一次醒来,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过几次意识,但时间不长,很快就又昏迷了过去,要说睁开眼睛,这算第一次。
何文耀只觉得恍如隔世,旁边的医生用英语告诉他要去通知什么小姐然后就走了,眼前只有一片天花板,而且还是——粉色的,华丽漂亮的水晶吊灯挂在正中间,晃得他眼睛疼。
他不知道这是哪,只知道自己还活着,上一秒还在科特斯海湾。
可惜没等到睡着就被好几声“偶买噶”和高跟鞋跺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吵醒。房间厚重的门半开着,先是挤进一个墨绿色大裙摆,而后是一个黑色皮肤女孩捂着嘴惊讶的站在门口。
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倒也不是特别黑,应该是混血人种,阿耀看了一眼。
“oh my gosh,”
“威廉医生,你居然真的把这个帅气的男人给救活了,”艾薇儿兴奋尖叫着,提着裙摆原地转圈,“哦我要先告诉劳拉这个惊喜,对没错还有索菲娅,”然后又突然回过身来拉住威廉的手,“威廉医生,感谢你在这一天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回去一定要给你丰厚的报酬——”
语速快起来的艾薇儿自动切换成了葡萄牙语,阿耀听不懂,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没有力气又仰躺回去,针管扯着整个输液架都晃了晃。
“偶买噶,”艾薇儿看这情况又噔噔噔踩着一路高跟鞋到床边开始跟旁边那个叫威廉的医生聊起来,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情况,医生回答了几句,又开始用英语対阿耀嘱咐∶
“先生,你昏迷的时间太久,今天是第一次苏醒,所以时间也不会太长,这两天您还是会在昏迷和清醒不停来回,多注意休息。”
然后又简单叙述了他病情的概况,就收拾着东西离开了。
从威廉的话里阿耀知道了自己左胸中了一枪,被转移到巴西圣保罗接受手术,子弹取出后一直昏迷直至今天。
“你不想要认识我吗?可是我请威廉医生把你救回来的。”艾薇儿坐上床尾率先开口,大大的裙摆铺了半张床。
阿耀想了想,刚想要说声谢谢就看见她一下从床尾挪到他旁边,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OK,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一瞬间空气都是一股香水味,虽然味道不似跟着坤哥去见的那些女人那么呛,但奈何他也欣赏不来,不禁皱了下眉头。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我们是怎样遇见的,”艾薇儿胸有成竹的说着。
“我叫艾薇儿。”
艾薇儿。
三个字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坤哥那一把子仇家好像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想着,何文耀淡淡的松了口气,至少落在这里不会被拿去当做要挟周寅坤的筹码。
“哦亲爱的,你不知道那一天有多么的浪漫和与众不同。”说着,艾薇儿自顾自的左右手十指扣在一起贴在脸颊,脸上也浮起一层笑意。
然而,一旁的男人只想知道他的作战通讯器在哪里,他要尽早联系到阿步和坤哥。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长的故事,长到——,是十个月之前?ohnonono,也许是十一个月前?到底是十个月还是十一个月?该死的不会是八个月前吧,法克...”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路oh my god和***ybe在窗前咒骂fuck,何文耀放弃了问这个问题的想法,闭上眼,继续听她拷问自己到底是八个月十个月还是十一个月。
紧接着床面一沉,她又提着那副大裙子坐过来,“OK,我慎重思考过了,过了几个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那非常***。”
中了一枪掉进海里他实在想象不到能有多浪漫。
“哦这又是个该死的故事,”
何文耀就静静看着她从美美闭眼到莫名其妙往床上砸了一拳。
艾薇儿几乎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讲∶“那个时候我谈了一场恋爱,我的上帝,科维丝前一天还送了我一大捧玫瑰告诉我他会爱我一辈子,可是后一天我就知道了原来他有个情人并且他们还要一起去墨西哥度假。”
“然而他却告诉我他有墨西哥的生意要去做,哈哈哈哈哈哈哈,”艾薇儿扶着额头笑了,“气的老娘直接飞去墨西哥当场甩了那对狗男女一人一个巴掌,哦哈哈哈哈,so,老娘的一场恋爱就这么谢幕了,啊***该死啊。”
艾薇儿激动的重现当时的情景,不时还要给空气一个巴掌,何文耀就这么看着,她的指甲很长,上面还沾着一堆亮闪闪的东西,果敢联合军团第一总指挥官不知道什么是美甲,只觉得很浮夸,他又没有欣赏得来。
“哦,这场该死的爱情结束之后我就和索菲娅开车在环海公路上兜风,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旁边就是科特斯海——”
闻言,男人困意减半,不着痕迹的审视过去。
也就在此时此刻,对上了一双橄榄绿色眼睛。
那是世界上只有5%的人才可以拥有的瞳孔颜色,澄澈而罕见。
“法克!”一声,何文耀回过神来。
“那条没什么人走的鸟路居然封控了!法克!”
艾薇儿大声控诉,“老娘车速都飚到了一百五十迈然后那道黄色的警戒线告诉我这条鸟路居然不让过了?那好啊就这样,我非要下车看看究竟是什么该死的挡住了我的路。”
高跟鞋愤愤的在地上跺着,∶“于是我去问了执勤的警察他们告诉我这条路一个小时前出了车祸,两辆车掉进了海里,护栏也被撞断了所以我们没法过。这该死的。”
随即深吸一口气,语气转了一百八十度:“于是我就决定下去海边走走,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在一块大礁石旁边发现了这辈子最让我难忘的一个男人。”
说完,艾薇儿向病床上的男人眨了眨眼,两片厚厚的假睫毛也跟着一上一下。
是的没错,爱情就是这样。上一秒刚甩掉科维丝下一秒她就碰上了那个躺在海里的寸头男人。
男人脖颈还纹着一大片纹身,一路延伸进衣服里看不见的地方,身材不知道比图她钱的小白脸魁梧多少。她被吸引着朝他走过去,这才发现他居然是中的枪伤。
怪不得会因为车祸封公路,原来是还发生了枪战,一瞬间,眼前的男人又变得神秘了起来。
被盯得莫名不自在,阿耀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