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货车刚驶离小区,苏念就抱着最后一箱画具站在单元楼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六月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她腾出一只手抹了把汗,另一只手没抱稳,画架“哐当”一声撞在单元门把手上。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男人抱着纸箱走出来,浅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瘦却结实的手腕。他似乎没料到门外有人,脚步顿了顿,纸箱微微倾斜——苏念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在地上的颜料管裂开,靛蓝色的颜料像条小蛇,迅速爬上男人纸箱里露出的书脊。
“对不起!对不起!”苏念吓得魂都飞了,扑过去想抢救,却差点又把纸箱撞翻。
男人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抽出那本被染了色的书。那是本线装古籍复刻本,封面雅致,此刻被靛蓝色晕染出一块突兀的污渍。苏念的脸瞬间白了,这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她刚毕业,兜里比脸还干净。
“实在对不起,我赔!您说多少钱,我……我分期付款也行!”她语无伦次地鞠躬,头发丝都在发抖。
男人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很淡,像初秋的湖面,没什么波澜。“没关系。”他声音也很清,带着点书卷气的冷,“我自己处理就好。”
“那怎么行!”苏念急了,从兜里摸出手机,“您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处理不好,我一定负责到底!”
他沉默片刻,报了串号码。苏念存好,备注写“被我泼了颜料的先生”,抬头想再道歉,却见他抱着纸箱已经走出几步,背影挺直,像株不蔓不枝的竹。
傍晚整理东西时,苏念发现那本被染的书的包装袋落在了楼道,上面印着书店地址和价格——她倒吸一口凉气,那数字够她吃三个月泡面。
更让她崩溃的是,晚上出门扔垃圾,她看见“被我泼了颜料的先生”打开了隔壁的门。
原来他是邻居。
苏念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对着自家门板叹气。怎么赔得起?要不……画幅画抵债?
她转身翻出速写本,唰唰几笔勾勒出一个顶着颜料渍的卡通小人,正对着一本皱着眉的书鞠躬,旁边写着“对不起!请原谅这个手残党!”。
第二天一早,她把速写贴在邻居门上,像做贼似的溜回屋,扒着猫眼看。
半小时后,邻居出门了。他看到了那张速写,脚步顿了顿,低头看了三秒,然后……把画揭下来,折好放进了口袋。
苏念的心,莫名跳快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