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明残骸金属扭曲的尖啸声刺穿耳膜。我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抛起，
撞在冰冷的舱壁上。氧气面罩从头顶脱落，在我眼前晃动。
警报声、哭喊声、气流狂暴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黑暗吞噬了我。
咸涩冰冷的海水灌入我的口鼻，将我呛醒。我在浑浊的海水中挣扎，肺叶火烧般疼痛。
我划动手臂，拼命将头探出水面。咸湿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浪推着我，一下，又一下。远处，巨大的飞机残骸正在缓缓下沉，
冒出滚滚浓烟。海面上漂浮着碎片、行李箱、座椅衬垫，以及一些静止不动的人体。
我的手臂碰到一个漂浮的救生衣，本能地抓住它，费力地套在身上。
一股微弱的力量支撑着我，让我不至于立刻沉没。一个女人的哭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救命！
救救我！我不会游泳！”她的手臂胡乱拍打着水面，头一次次没入海中。我咬紧牙关，
用尽力气向她划去。海水沉重得像铅。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立刻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我，
几乎把我也拖下水。“松开！”我吼道，海水灌进嘴里。“抓住这个！
”我把救生衣的一个带子塞到她手里。她死死攥住，咳嗽着，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我们随着海浪漂浮。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四肢开始麻木，意识也开始模糊。
只有刺眼的阳光和冰冷的海水不断提醒我还活着。“陆地！”那个女人突然尖叫起来，
手指颤抖地指向一个方向。我眯起眼，透过被海水模糊的镜片，
看到远处一道模糊的绿色线条。“快！朝那边游！”我嘶哑地喊道。求生的本能驱动着我们。
我们用近乎痉挛的动作，一点点向那片绿色靠近。海浪似乎也在帮忙，推着我们向前。
越来越近。绿色的线条变成了高大的树木，中间是一道金色的沙滩。海浪变得更有力，
终于一个浪头打来，将我们狠狠拍在沙滩上。我趴在粗糙的沙砾上，
呕吐出大口大口的咸涩海水。那个女人在我旁边剧烈地咳嗽，哭喊着。
沙子粘在我的脸上、嘴里。我挣扎着爬起来，摘下眼镜，用湿透的衣角擦拭镜片。
视野清晰了一些。金色的沙滩向两侧延伸，看不到尽头。
身后是茂密的、几乎密不透风的丛林，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眼前的大海依然蔚蓝，
却漂浮着触目惊心的残骸和油污。沙滩上，零星地趴着、坐着、躺着十几个人。
有的人在茫然四顾，有的人在低声啜泣，有的人在对着大海呼喊亲人的名字。更远处，
几块较大的飞机残骸斜插在沙滩上，冒着最后的青烟。一个穿着撕破西装的男人跪在地上，
徒手挖着沙子，喃喃自语：“我的合同……我的公文包……”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蜷缩着，
肩膀剧烈抖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保安制服，
正试图将一块尖锐的金属片从沙滩里拔出来。他的额头上有一道伤口，血流了半张脸。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机还在，但泡了水，屏幕漆黑一片。我把它扔在沙滩上。
我的眼镜一边的镜片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但我还是把它戴了回去。
我走向最近的一块飞机残骸。铝制蒙皮扭曲撕裂，露出里面的线缆和结构。
我避开锋利的边缘，在里面翻找。“找什么？都完了！全完了！”那个西装男人对着我喊，
眼神空洞。我没有回答。我的手指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一块长约一尺的金属片，
边缘被撕裂得十分锋利。我把它抽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又找到一条破损的安全带，
把它缠在金属片较钝的一端，做成一个简陋的握柄。我走回沙滩中央，
把那块金属片插在身边的沙地里。那个保安走了过来，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有什么用？
”“总会有用。”我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了看我裂开的眼镜，没再说话。
夕阳开始西沉，温度明显降了下来。海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
幸存的人们开始向中间聚集，本能地寻求彼此的温度和安全感。“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对吧？
”那个之前溺水的女人抱着双臂，牙齿打颤，“他们会发现我们坠机了，会派船来的，对吧？
”没有人回答。黑暗如同幕布，缓缓笼罩下来。丛林里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和陌生。
海浪声不知何时起，听起来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2 第一缕火“我们必须生火。”我说。
声音不大，但在只有海浪和风声的沙滩上，足够清晰。十几道目光投向我。茫然，恐惧，
怀疑。那个西装男人，后来我知道他叫刘经理，猛地摇头：“生火？拿什么生？
打火机全泡水了！钻木取火？那是电视里演的！”“他说得对，没火不行，晚上太冷了。
”保安王强站直了身体，他的声音粗哑但有力，“而且，有火也能吓唬野兽，
万一林子里有东西呢。”“野兽？”那个女人，李曼丽，尖叫起来，“这里还有野兽？
”人群一阵骚动。“吵有什么用！”王强吼了一声，压住了嘈杂，“谁有办法？
有没有人抽烟？打火机？火柴？”人们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结果只有摇头和无奈的摊手。
所有的东西都湿透了。我没有参与争论。我走到一片稍微干燥的沙地区域，
用手里的金属片挖了一个浅坑，
又在旁边收集了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干枯细小树枝和椰子树下的干燥纤维。我摘下我的眼镜，
调整着角度，让那片裂开的镜片对准西垂的、依然刺眼的太阳。
一小点极其明亮的光斑出现在我堆好的干燥纤维上。
一缕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袅袅升起。我屏住呼吸，手稳得像岩石。那光点持续聚焦。
烟雾变浓了。一丝微弱的红色火星闪现出来。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
用最轻微的气息吹向那点红色。噗。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猛地窜起，
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纤维。我迅速而轻柔地添加更细的树枝，然后是稍粗一些的。
火堆发出噼啪的轻响，稳定地燃烧起来。温暖，明亮，跳动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所有的争吵和哭泣都停止了。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灼热地钉在我的背上。震惊，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别的什么。我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一边镜片裂开的眼镜。王强第一个走过来，
默默地开始往火堆里添加更大的木柴。火势更旺了。李曼丽和其他人慢慢围拢过来，伸出手，
汲取着宝贵的温暖。没有人说话。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海浪永恒的喧嚣。
刘经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也靠近了火堆。“你叫什么名字？”王强一边添柴，
一边问，眼睛看着火焰。“林凡。”我说。3 生存基石天快亮的时候，火堆依然在燃烧。
人们蜷缩在火边，睡得并不安稳。我几乎一夜没睡。我看着海平面，看着丛林，
听着各种声音。天亮时，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我们必须找到淡水。”我说。
几个人被惊醒，茫然地看着我。“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没有水，我们撑不过三天。
”我拿起那块金属片，“谁跟我去？”王强立刻站了起来。“我去。”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
神色虽然疲惫但还算镇定的女人也举了下手。“我是医生，张薇。可能需要处理伤病，
我也去。”另外两个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刘经理皱着眉：“我们应该留在海滩！这里目标明显，救援队更容易发现我们！
进林子太危险了！”“没有水，等不到救援，我们就先渴死。”我没有看他，
开始用金属片砍削一根结实的树枝，把一端削尖。“你怎么知道林子里有水？
”刘经理质疑道。“植物需要水。茂盛的植被下面很可能有水源。
”我把削好的木棍递给王强一根，自己拿了一根，“跟着动物足迹或者昆虫多的地方找，
也可能找到。”王强接过木棍，掂量了一下。“听你的。走吧。”我们五个人，离开海滩，
走向丛林边缘。植被茂密得超乎想象，藤蔓缠绕，地面湿滑。我用金属片砍断挡路的藤蔓，
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和周围的植物。“看这里。”张薇指着一片叶子特别宽大的植物，
叶片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这个能收集一点水。”我们小心翼翼地收集了叶片上的水珠，
每个人分到几滴，喉咙里的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点，但远远不够。继续深入。湿度越来越大，
闷热难当。我停下来，仔细观察着几片看起来特别鲜嫩、根系发达的植被。我蹲下身，
用金属片往下挖。泥土很潮湿。“挖这里。”我说。王强和我一起动手，
用削尖的木棍和金属片挖掘。挖了大约半米深，泥土变得泥泞。再挖。
一小汪浑浊的水慢慢渗了出来。“是水！”一个年轻男人惊喜地叫道。“不能直接喝。
”张薇立刻阻止，“可能有很多寄生虫和细菌。”“需要过滤和煮沸。”我看着那汪渗水，
“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滤水装置。现在，先确定这里的水源是否稳定。
”我们继续扩大挖掘，水渗出的速度虽然慢，但持续不断。“够了。”我站起身，
“记住这个地方。王强，你带他们回去，多叫些人来，用能找到的所有容器装水。
金属片、大的贝壳、甚至折叠的树叶都可以。”“你呢？”王强问。
“我看看附近哪里适合搭建庇护所。不能总睡在沙滩上。
”我指了指旁边一块相对平坦、地势略高的空地，“这里就不错，靠近水源，地势高一点，
能避开潮气和一些虫子。”王强看了看那块地方，点了点头。“好。我们很快回来。
”他们带着找到水的消息和取水的任务返回海滩。我留在原地，
用金属片在选定的空地周围刻画标记，清理地面的碎石和明显的大型昆虫巢穴。
4 风雨考验取水队伍带回了好消息，人们的情绪稍微高涨了一些。
我们用找到的残骸碎片、大片树叶和藤蔓，
在靠近水源的空地上搭建了几个简陋的A字形窝棚。但分歧很快就出现了。
以刘经理和李曼丽为首的一部分人，坚决反对把营地迁到丛林里。
“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才把火生在海滩上！移动火种多危险！”李曼丽指着那堆篝火，
“而且救援来了，在沙滩上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丛林里太可怕了！黑漆漆的！
还有奇怪的叫声！”另一个人附和。“那里的水就那么一点点，够谁喝？
”刘经理指着丛林方向，“我们应该合理分配现有的物资，等待救援，
而不是浪费时间体力去建造什么营地！”王强皱紧眉头：“水不够喝是事实！林凡找到了水，
解决了问题！现在听他的没错！”“听他的？他谁啊？一个戴破眼镜的？
”刘经理语气带着讥讽，“谁知道那水干不干净？喝坏了肚子谁负责？”“我是医生，
”张薇站了出来，“那处水源经过处理可以饮用，比我们渴死强。”“处理？怎么处理？
就靠那堆火？”李曼丽尖声说，“我们要火！我们要待在看得见的地方！”争论越来越激烈。
我没有参与争吵。我看着天空。远方的天际线，云层正在快速堆积，颜色变得沉暗。
风也开始变大，吹得丛林顶部哗哗作响。“要下雨了。”我说。但我的声音被淹没在争吵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