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为修桥,将哑女活祭在桥墩下。从此每逢雨季,桥下都会浮现挣扎的手印。
父亲在桥上钓鱼时,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水面喃喃自语:“她说冷……”当晚,
父亲浑身湿透地死在卧室,身下淌出大量河水。叔叔逃到城里,却在浴缸中溺亡,
满缸都是腥臭的河泥。
爷爷临死前警告我:“千万别靠近那座桥……”多年后我重返故乡破除诅咒,
却接到女儿的电话:“爸爸,桥下有阿姨叫我玩……”---我七岁那年,
爷爷陈老栓坐在门墩上,望着天边滚过来的铅灰色云团,嘴里咂摸着旱烟,
眉头拧成个解不开的死疙瘩。“水汽重了,”他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要变天。
”闷热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粘在皮肤上,让人喘不过气。蝉鸣也蔫了,
有气无力地扯着嗓子,更添烦躁。我爹陈大河收拾好他那根磨得油亮的竹钓竿,
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咧嘴一笑,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水生,
爹去桥头碰碰运气,晚上给你熬鱼汤!”他背上鱼篓,踩着吱呀作响的旧草鞋,
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村外那座老石桥的小路上。爷爷没抬头,
只是把烟锅在鞋底上重重磕了几下,烟灰簌簌落下,混进门口干燥的尘土里。
他望着爹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很深很深。
爷爷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水生,往后……离那桥远点。”我正蹲在地上玩泥巴,
捏一个不成形的泥人,随口“嗯”了一声,心思全在手里那一小团湿泥上。
那天爹回来得很晚。暮色像打翻的墨汁,洇透了半边天,他才拖着步子出现在村口。
鱼篓空空地晃荡着,钓竿也断了一截。他脸色灰败,像糊了一层河底的淤泥,
湿透的粗布褂子紧紧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在身后留下一道断断续续、蜿蜒进家门的湿痕。
他径直走到院子里的水缸边,舀起一大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水顺着他的下巴、脖子流进衣领,他似乎毫无知觉。爷爷靠在门框上,叼着熄了火的烟锅,
沉默地看着,那眼神像冰冷的铁钩。“大河,”爷爷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碰上什么了?”爹放下水瓢,空瓢“哐当”一声砸在缸沿上。他猛地打了个寒噤,
眼神直勾勾地越过爷爷的肩膀,投向屋子深处那片模糊的黑暗,
嘴唇哆嗦着:“爹……她……她说冷……” 声音飘忽,像从很远很远的水底浮上来,
“桥底下……好冷……”爷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爹还要难看,
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直线,再没问一个字。那晚,
村里下起了入夏以来第一场瓢泼大雨。雨点疯狂地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像是要把整个屋顶都掀翻。风声凄厉,卷着雨雾在窗外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喊。
我缩在里屋的硬板床上,裹着薄被,听着外间爹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咳嗽,怎么也睡不着。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
外间的咳嗽声和喘息忽然停了。紧接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响起,
像是湿透的沉重布袋子拖过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那声音,缓慢地,固执地,
朝着里屋的方向移动过来。我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成冰碴子。
我死死闭上眼睛,整个人蜷缩进薄被深处,连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
那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浓烈的、带着淤泥腐烂气息的水腥味,钻过门缝,
弥漫了整个房间。脚步声停在门外,紧接着,
是门轴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一股阴寒彻骨的湿气,
混杂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臭,猛地灌了进来。我像被冻僵,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在死寂的屋里清晰得吓人。脚步声停在了我的床边。
那浓烈的湿冷气息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黑暗中,我感觉到那东西就站在那里,无声地俯视着蜷缩在被子里的我。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沉重地拖曳着,慢慢地,移开了。
那股冰冷的水腥味也随之淡去,但并未完全消散,像一层看不见的黏液,附着在空气里。
外面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风的呜咽。不知过了多久,我僵硬的手指才敢微微松开紧攥的被角,
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后半夜就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中煎熬过去,天色蒙蒙亮时,
雨势渐小。我像被抽掉了骨头,虚脱地瘫在床上,直到外间传来爷爷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像濒死的野兽:“大河——!”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外间的地上,爹直挺挺地躺着。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湿透的粗布褂子,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僵硬的轮廓。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大片暗色的水渍。
那水渍还在缓慢地、无声地向四周蔓延,散发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河底淤泥的腥臭。
他的脸肿胀发白,眼珠微微凸出,嘴巴张着,里面似乎也灌满了浑浊的泥水。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水腥气,冰冷刺骨。爷爷佝偻着背,站在爹的尸体旁,
像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树桩。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微微颤抖着。浑浊的老泪顺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往下淌,砸在脚下的泥地上,
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作孽啊……” 爷爷的声音破碎不堪,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报应……都是报应……”他猛地转过头,
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里面翻涌着绝望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重的恐惧。他几乎是扑过来,
枯树枝般的手带着惊人的力气,死死抓住我瘦小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水生!” 他嘶喊着,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听着!给老子记住!这辈子,下辈子!
都别靠近那座桥!听见没有?别靠近!一步都不许!”他吼完,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迅速地枯萎下去,只剩下粗重破碎的喘息。
那股浓烈的河腥味,似乎也随着他的嘶吼,更深地钻进了我的骨髓里。爹死得不明不白,
又带着一身邪性的河水,村里人怕沾上晦气,连抬棺的都不肯来。爷爷沉默着,
自己找来几块薄木板,叮叮当当地敲打了一整天,
钉了一口粗糙得连边角都没刨平的薄皮棺材。他用一张破草席,把爹僵硬冰冷的身体卷起来,
像卷一个不受待见的物件,然后艰难地拖进那口薄棺里。没有葬礼,没有哭声,
只有爷爷佝偻的背影和沉默的敲打声。最后,他一个人,扛着铁锹,拖着那口薄棺,
在村人躲闪的目光和压低了的议论声中,一步一步走向后山那片埋短命鬼、夭折娃的乱葬岗。
夕阳把他和那口寒酸的棺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道沉重的伤痕,
刻在通往山岗的泥路上。爹的死,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
沉甸甸地压在我们家本就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爷爷彻底垮了,他不再下地,
终日蜷缩在灶膛边那把破旧的竹椅上,对着明明灭灭的灶火发呆,浑浊的眼睛里空空洞洞,
只有偶尔被火光映亮时,才会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带着水汽的恐惧。他迅速衰老下去,
背驼得更厉害,咳嗽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带着嘶嘶的破音。家里断了进项,
米缸很快见了底。叔父陈二河,那个只比爹小两岁、性子却活络许多的男人,
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背着个瘪瘪的蓝布包袱,敲开了我睡觉的房门。
他脸上带着一种强撑出来的镇定,蹲下来,粗糙的手掌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硌得骨头生疼。
“水生,”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警惕地瞟向灶房的方向,爷爷在那边咳得撕心裂肺,
“叔得走了。这地方……待不下去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透出真实的恐惧,“你爹……他是在家里……都没躲过去!我得走,走得远远的!
去城里!去没有河的地方!”他塞给我两个硬邦邦的杂面窝头,又飞快地看了一眼灶房,
凑到我耳边,带着一股陈旧的汗味和烟草味,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听着,娃,
别信你爷那些神神叨叨的!这世上……这世上没有鬼!没有!记住了?
你爹……你爹就是……就是命不好……”他急促地说着,像是在说服我,
更像是在拼命说服他自己,眼神却慌乱地四处游移,不敢看我的眼睛。说完,他猛地站起身,
像是怕被什么东西追上似的,头也不回地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瘦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攥着那两个冰冷的窝头,
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听着灶房里爷爷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空洞而压抑的咳嗽声。
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一天天的熬过去。爷爷的病越来越重,咳嗽时常常带出血丝,
蜷在竹椅里的身子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裹着嶙峋的骨头。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更多的时候是昏睡,或者睁着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角落,
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一个燥热的午后,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爷爷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枯瘦的身体在竹椅上痛苦地弓起,像一只被抛上岸濒死的虾。
我慌忙放下手里的柴刀跑过去,用尽力气把他扶坐起来。他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浑浊的眼睛爆发出最后一点骇人的光亮,死死瞪着我。
“桥……”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哑……哑巴……女……”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破碎的词,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在水底般的恐惧,
……锁……锁住了……锁在……桥墩里……她……恨……恨哪……”他抓着我的手猛地一松,
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回竹椅里。那双曾经充满恐惧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空洞地望着低矮熏黑的房梁,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爷?” 我颤抖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灶膛里的余烬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爷爷最后那几个字,像冰冷的钉子,
狠狠楔进我的脑子里——桥……哑巴女……锁在桥墩里……就在这时,
村里唯一那部摇把子电话,在村支书家尖锐地、突兀地响了起来,划破了午后死寂的空气。
那***一阵紧似一阵,催命似的。我整个人好似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越收越紧,几乎让我窒息。爷爷是在那天深夜咽气的。他走得很安静,没再留下只言片语。
我把他葬在了后山乱葬岗,紧挨着爹那座早已被荒草掩埋的矮坟。没有墓碑,
只有两堆不起眼的黄土包。料理完爷爷的后事,我站在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老屋里,
看着灶边那把空了的竹椅,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爷爷那带着血腥味的最后警告,
还有爹那晚湿漉漉的拖行声。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淹没了脚踝。这个家,
这个村子,连同村口那座沉默的石桥,都成了巨大的、张开黑洞洞嘴巴的坟场。
我不能待下去了。几天后,我也背上了包袱,像当年叔父一样,在天色未明时,
踏上了通往山外的路。我没有回头。身后那座破败的老屋,
连同村口那座压在所有人记忆深处的石桥,都迅速隐没在浓重的晨雾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间如同湍急的河水,裹挟着人向前奔涌,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我辗转在陌生的城市里,
像一粒被风吹散的沙子,在工地搬过砖头,在码头扛过大包,睡过桥洞,
也挤过几十个人的大通铺。城市的喧嚣和坚硬的水泥地,
渐渐覆盖了记忆里老家的泥泞和那座桥的阴影。
爷爷临死前那破碎的呓语——“哑巴女”、“锁在桥墩里”——也像褪色的旧照片,
被我刻意压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落满了灰尘。后来,我遇到了阿萍。她是城里长大的姑娘,
有着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她的温暖,像冬日里难得的一缕阳光,
一点点融化了冻结在我心口的坚冰。我们结婚,有了女儿妞妞。妞妞的小手软软的,
笑起来咯咯的,像一串清脆的铃铛。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笑容,
那些关于老家、关于冰冷河水、关于湿漉漉拖行声的噩梦,似乎真的被这崭新的生活驱散了,
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我几乎以为自己摆脱了那缠绕家族的诅咒,
成了一个崭新的、扎根于城市的普通人。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
我在工地上刚放下沉重的灰桶,腰酸背痛,汗水糊了一脸。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带着老家区号的座机号码。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了上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喂?是水生不?
陈老栓家的水生?” 电话那头是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是村支书老马。
“是我,马叔?”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唉,
水生啊……” 老马的声音透着一种沉重的疲惫,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叔……陈二河,他……人没了。”手机差点没拿稳。叔父?
那个当年头也不回逃去城里的叔父?“咋……咋没的?”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老马粗重的呼吸声。然后,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一种刻意压低、却又带着毛骨悚然惊悸的声音说:“淹死的……在城里……在浴缸里淹死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浴缸?淹死?这怎么可能?“警察……警察是这么说的,
” 老马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可……可去认尸的本家兄弟回来讲……那屋里……那浴缸里……全是泥!河泥!又腥又臭!
跟你爹当年……身上淌出来的……一模一样!”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说叔父在城里开了个小杂货铺,日子还算安稳,怎么会在家里浴缸淹死,
还说那满浴缸腥臭的河泥如何诡异……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老马最后那句“跟你爹当年身上淌出来的一模一样”,像一道惨白的闪电,
劈开了我这些年在城市生活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堤坝。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浓烈的淤泥腥臭,
瞬间冲垮了一切,汹涌地灌进我的脑海。爹死时身下蔓延的冰冷水渍,
爷爷临死前那刻满恐惧的脸和“锁在桥墩里”的呓语,
还有叔父浴缸里那诡异的河泥……所有的碎片,带着刺骨的寒意,重新拼接起来,
指向一个我拼命逃避却从未真正摆脱的源头——老家村口那座沉默的石桥。它从未放过我们。
“马叔,” 我打断他,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冰冷和坚决,“麻烦您件事。帮我打听清楚,
当年修那座桥,到底……到底活祭了谁?一个……哑巴女人?她是谁?埋在桥下哪个位置?
”电话那头的老马倒抽了一口冷气,死一样的寂静弥漫开来,只有电流的嘶嘶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
每一个字都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水生……你……你打听这个做啥?那是……那是忌讳!
碰不得啊!老一辈……都不敢提的名字!你爹……你叔……还不够吗?”“告诉我!
”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显得异常刺耳,引来几个工友诧异的目光。
积压了二十年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我必须知道!为了妞妞!
为了我女儿!告诉我!”长久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老马牙齿打颤的声音。
“……唉,” 最终,是一声深长绝望的叹息,像从坟墓里飘出来,
“造孽……都是造孽……那女娃……是个外乡来的哑巴,逃荒到咱村的……没名没姓,
就都叫她哑女……那年修桥,桥墩死活打不牢,塌了好几回,
老栓……他那时是管事的……他……他听信了歪门邪道的话……”老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些字:“……说是……得用活人……用活人祭桥神,
…桥墩最底下那个……那个打桩的石头眼里……然后……然后灌了水泥……”电话啪嗒一声,
像是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忙音。我握着手机,僵立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
七月的烈日当空,毒辣地炙烤着皮肤,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颤抖。爷爷那张被恐惧扭曲的脸,
爹湿漉漉的尸体,浴缸里腥臭的河泥……所有画面疯狂地旋转、重叠。
最后定格在一个绝望的意象上:冰冷的河水深处,厚重的、永远凝固的水泥里,
锁着一个挣扎的、无声呐喊的少女。原来爷爷的恐惧,爹和叔父离奇的死亡,根源都在这里!
那座桥,根本不是通途,是坟墓!是我们陈家亲手造下的孽,招来的索命符!
它已经缠死了爹和叔父。下一个,会是谁?是我?还是我的妞妞?
那股熟悉的、带着河底淤泥腥臭的冰冷气息,仿佛又一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穿透了城市的喧嚣,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必须回去。必须去面对那座桥,
面对那个被锁在冰冷水泥里几十年的怨魂。不是为了赎爷爷的罪,
而是为了斩断这条缠向妞妞的、湿冷的锁链!三天后,我坐上了回村的长途汽车。
没有告诉阿萍实情,只说老家有点急事。颠簸的土路扬起漫天黄尘,
熟悉的、带着泥土和腐草气息的风灌进车窗。离家越近,心脏就跳得越沉,
像揣了一块吸饱了水的石头。那座桥的轮廓,终于还是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横跨在浑浊湍急的河水之上,像一道灰黑色的、巨大的伤疤。桥还是那座桥。
青黑色的条石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深绿色的苔藓。
桥墩巨大的基座半浸在浑浊湍急的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