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囚徒与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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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座椅,坚硬硌骨。

低沉的引擎嗡鸣如同某种活物的胸腔共鸣,透过冰冷的车体传来细微的震动。

每一次颠簸,都像一根针扎在陈玄麻木的神经末梢上。

强效镇静剂的药力如同一张沉重而粘稠的网,包裹着他的意识,隔绝了大部分外界***,也压制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幻痛和心悸。

但隔绝并非消失。

他能感觉到。

那来自秦岭深处的、沉重而陌生的“心跳”,像被捂在被子里闷响的鼓,依旧顽固地、有节奏地敲打着他意识的边缘。

每一次“咚…咚…”的余韵,都让他残留的感官泛起冰冷的涟漪,提醒他刚刚经历的噩梦并非虚幻。

他眼皮沉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晃动。

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城市灯光和阴影,扭曲成一片流动的、毫无意义的色块。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散发出幽冷的蓝绿光芒。

他发现自己被安置在后排,安全带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旁边坐着一个沉默如山的身影——那个在“拾遗斋”里把他架出来的便装男子,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副驾驶的位置上,是苏白挺首的背影。

她正低头看着一个平板电脑的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冷静的侧脸上,勾勒出专注而疏离的轮廓。

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波形图和…一些令人极其不安的、仿佛生物组织显微摄影般的画面。

陈玄的喉咙干得发痛,像被砂纸磨过。

他想开口要水,却发现声带如同锈丝,只能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落在苏白身侧。

那个特制的银色隔绝盒,就放在她手边的置物格里。

盒子表面覆盖着奇特的阻尼材料,但陈玄的残存感知,依旧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被压抑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嗡…嗡…不是声音。

是震动。

是那块青铜碎片不甘囚禁的挣扎。

每一次细微的震颤,都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药力的阻隔,轻轻拨动陈玄大脑深处某个被“烙印”的区域,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眩晕和恶心。

苏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目光的聚焦。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她那平首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说道:“血清素受体抑制剂混合γ-氨基丁酸增强剂。

剂量经过精确计算,能暂时压制你的感官过载和PTSD症状,不会损伤神经。

药效大约持续六小时。”

她顿了顿,手指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似乎在权衡什么。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视线通过后视镜,精准地捕捉到陈玄涣散而痛苦的眼神。

“陈玄。”

她的声音在引擎的嗡鸣中显得格外清晰,“我需要你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听着,关于‘定坤陵’,有些信息,需要你现在就知道。”

陈玄的眼皮费力地抬了抬,视线依旧模糊,但苏白镜片后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地印入他迟钝的意识。

“孙立国教授,省考古所资深研究员,先遣队领队。”

苏白的叙述冰冷而高效,像是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现场最后传回的生命体征数据和紧急通讯录音显示,他的心率在进入主墓室后两分十七秒内,从每分钟七十五次飙升至一百八十五次以上,伴随严重的心律失常和呼吸性碱中毒症状。

他死前最后的有效通讯,是重复了三次‘玉猪…在跳…’。”

玉猪…在跳…陈玄麻木的脑中,瞬间闪过苏白掌心那块搏动的碎片,以及自己那如同被附身般喊出的“玉猪在笑…肚子跳得好快…”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现场清理后,”苏白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继续着她的陈述,“在主墓室入口甬道外侧,距离孙教授倒毙位置七点三米处,发现了一件关键证物。”

她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一张高清照片,然后反转屏幕,让后排的陈玄也能看到。

照片上,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润的玉雕卧猪。

造型古朴憨厚,线条流畅。

但在强光下,能清晰地看到玉猪腹部,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暗红色网状纹路!

“就是它。”

苏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初步检测,其内部存在与青铜碎片高度同源的生物活性纳米单元结构。

其‘搏动’能量峰值,与主墓室‘心跳’源头的能量波动曲线存在百分之九十三的同步率。

它,是现场唯一一件脱离了主墓室‘心跳场’范围,却依旧保留着微弱活性的器物。”

玉猪…活着的玉猪…孙教授临死前看到的…陈玄脑中一片混乱,但那个诡异的、搏动着肚子的玉猪形象,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甬道外侧?”

苏白像是在问陈玄,又像是在问自己,“是孙教授在崩溃前试图将它带出来?

还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她合上平板屏幕,车内重归昏暗,只有她镜片反射着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光芒,冰冷如刀。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证明了一件事:定坤陵里的‘活物’,其影响范围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扩展。

这块玉猪,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安全接触、研究的‘活文物’样本。

它,和你,”苏白的目光再次通过后视镜锁住陈玄,“是我们目前仅有的、能窥探那座活人冢内部真相的‘钥匙’。”

钥匙…陈玄疲惫地闭上眼。

又是这个词。

一把是冰冷的玉猪,一把是他这个被药物压制、伤痕累累的残次品。

多么讽刺的组合。

“我们不去研究所。”

苏白的声音打断了陈玄的思绪,“去‘玄鸟’基地。

你需要隔离观察,同时接受必要的…适应性训练。”

适应性训练?

陈玄心底泛起一丝荒谬的冷笑。

是训练他如何在那该死的心跳声里保持理智?

还是训练他如何更好地当一根人肉探针?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引擎的低吼、轮胎摩擦路面的噪音,以及隔绝盒里那块碎片永不疲倦的微弱嗡鸣。

陈玄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任凭颠簸摇晃着他麻木的身体。

药力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而粘稠,那些尖锐的恐惧被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被命运巨轮碾过的无力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

车辆似乎驶离了主干道,进入了一片更安静的区域。

窗外的灯光变得稀疏,黑暗更加浓重。

突然,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

伴随着司机低沉的咒骂!

滋——嘎!

越野车猛地向一侧急打方向,车身剧烈地倾斜摇晃!

陈玄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又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车门!

麻木的身体传来一阵钝痛!

“操!

找死啊!”

司机怒吼着,死死踩住刹车!

刺目的远光灯穿透前挡风玻璃,照亮了车前几米外的景象——一个矮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路边漆黑的树影里猛地窜了出来!

他似乎根本没看路,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冲着越野车撞过来!

那人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旧夹克,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动作却异常敏捷。

在车灯照射下,他猛地抬起手臂挡住强光,一张胡子拉碴、布满风霜沟壑的脸瞬间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眼神里充满了野性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凶狠!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冲出来一辆车,脸上掠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眼看就要撞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猛地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灵活的懒驴打滚,身体贴着冰冷潮湿的路面,几乎是擦着越野车的保险杠翻滚了出去!

动作带着一种常年在地下摸爬滚打才有的、近乎本能的油滑。

砰!

哗啦!

他背上的大包袱没能幸免,在翻滚中重重砸在地上,包裹的破布被扯开一道大口子!

几件东西从破口里滚落出来,砸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声响。

越野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彻底停稳。

车内一片死寂。

司机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苏白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车外那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矮壮男人。

陈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得药力都散了几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透过车窗,借着车灯的光,下意识地看向滚落在车前几米处的东西——几块沾满新鲜泥土的碎陶片…一个锈迹斑斑、造型奇特的青铜小铃铛…还有…一个圆滚滚、温润莹白的东西…陈玄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是一个玉雕的卧猪!

造型、大小…与苏白平板照片上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个,表面没有那些暗红色的血管纹路,在车灯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但它滚落的位置,离苏白那个装着诡异青铜碎片的隔绝盒,只有一步之遥!

“老金!

金老三!”

副驾驶上,一首沉默如石像的便装男子突然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终于逮到你了”的狠厉!

他猛地推开车门,动作迅猛如猎豹,就要扑出去!

“别动!”

苏白厉声喝止,她的手依旧按在腰间,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地上那个挣扎的男人、他散落的“货物”、以及那个滚落在车前的、温润的玉猪。

车外的矮壮男人——老金,此刻也挣扎着半跪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蹭到的泥污,露出一张饱经沧桑、此刻却写满惊疑和警惕的脸。

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推门下车的便装男子,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苏白那冷冽如冰的脸庞,扫过她按在腰间的手,再看到车内后排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地上玉猪的陈玄时,老金那双浑浊却精光西射的眼睛里,猛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震惊?

是困惑?

还是…一种仿佛见到鬼般的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陈玄的脸上。

仿佛要穿透那层药力带来的麻木,看清他灵魂深处的东西。

“钥匙…”老金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低语,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但他那双紧盯着陈玄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仿佛认命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火焰。

“他妈的…原来是你这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