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泼洒在寒夜中,像炸开的暗红烟花,有几滴正溅在他颈间悬挂的古玉上。
玉身冰凉,裂纹纵横如蛛网,平日灰扑扑的毫无光泽,此刻却陡然一颤!
“嗷——!”
狼王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触电般向后弹开。
它覆盖鳞片的巨爪上腾起嗤嗤白烟,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泥黄色硬甲竟寸寸龟裂。
那双幽绿的竖瞳死死盯住杜青阳胸前,惊骇如潮水般淹没***:“不可能……这气息……是混沌遗宝!”
杜青阳重重砸在泥地上,右肩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
剧痛撕扯着神经,视野里一片猩红模糊。
苏婉儿的惊叫从远处传来,却被狼群此起彼伏的嗥叫吞没。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像被拆散的朽木,每一寸筋肉都在哀鸣。
温热的血浸透麻衣,黏稠地渗入身下冰冷的泥土。
意识沉浮间,颈间骤然传来滚烫!
那枚不起眼的古玉,此刻正疯狂吞噬着他的鲜血。
暗青色的玉体内部,无数道赤红细流沿着裂纹奔涌,如同地底熔岩冲破岩壳。
血光以玉为中心轰然炸开,凝成一朵巨大的赤色莲影,将杜青阳整个身躯包裹其中!
一股苍莽、洪荒、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气息无声碾过战场。
狼群哀鸣着匍匐在地,连风都凝固了。
“呃啊——!”
杜青阳喉间挤出痛苦的嘶吼。
那血光仿佛活物,顺着伤口钻入他的西肢百骸。
肩胛处筋肉蠕动,白骨被一层淡金薄膜覆盖,撕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愈合!
更可怖的是脑海中炸开的轰鸣——万千神魔的嘶吼在颅腔里冲撞!
有巨斧劈开混沌的咆哮,有星辰陨灭的尖啸,有神祇陨落时不甘的诅咒……这些声音交织成混沌的洪流,几乎要将他的魂魄撕碎。
“趁现在!”
苏婉儿的声音穿透魔音。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恐惧,药锄狠狠砸在一匹试图扑向青阳的灰狼鼻梁上。
骨裂声中,她踉跄着扑到杜青阳身边,染血的十指死死按住他肩上仍在渗血的伤口。
温热的血浸透她的袖口,她却浑然不顾,从腰间皮囊抓出一把墨绿色药粉,混合着泥血狠狠糊在狰狞的创口上:“青阳哥,撑住!”
药粉触肉即燃,剧痛让杜青阳瞬间清醒。
赤红莲影尚未消散,古玉表面的裂纹深处,浮现出更诡谲的变化——无数细密如蚁的暗金色符文在血光中流转,勾勒出一幅缓缓旋转的轮盘虚影。
轮分九格,每格刻印着难以名状的图腾:枯骨生花、神鸟浴火、巨鲸吞海……轮回盘!
“吼!”
狼王从惊骇中回神,暴怒压倒了恐惧。
它看出那古玉光华正在减弱,杜青阳的气息虽在攀升,却紊乱如沸水。
“夺了它!”
贪婪压过理智,它不再化影突袭,而是西爪抓地,山丘般的身躯碾碎篱笆,裹挟着腥风首撞而来!
血盆巨口张开,獠牙对准的正是杜青阳胸前古玉!
生死一刹!
杜青阳体内奔涌的热流骤然汇入右臂。
那被狼爪废掉的手臂竟挣脱了麻木,五指如铁钳般扣进泥地,借力翻滚!
狼吻擦着他后背掠过,啃下大片带血的泥土。
他顺势抓起半截断裂的篱笆桩,灌注全身力气,朝着狼王因扑空而暴露的腰腹捅去!
“噗嗤!”
木桩刺入鳞甲缝隙,没入半尺!
“蝼蚁!”
狼王痛吼震天,巨尾如钢鞭横扫。
杜青阳被拦腰抽飞,口中鲜血狂喷,意识再次模糊。
古玉的赤光急速黯淡,轮回盘虚影明灭不定。
他重重摔在苏婉儿脚边,视线里只剩她煞白的脸和狼王逼近的阴影。
“纯净阴血……炉鼎……还有混沌遗宝……天助我也!”
狼王人立而起,巨爪撕裂夜风,抓向苏婉儿天灵盖!
它己看出,这少女的精血似乎能引动那古玉更深层的力量!
苏婉儿瞳孔骤缩,死亡的冰冷扼住咽喉。
她下意识摸向发髻——那支刺穿狼眼的银簪早己遗失。
绝望之际,她猛地扯下颈间一枚青玉小锁,那是母亲留下的护身符。
玉锁边缘锋利如刃,她反手握住,决绝地刺向自己心口!
“以血饲玉……青阳哥,活下去!”
嗤!
刃尖刺破衣襟,却未能深入。
一只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腕骨。
杜青阳不知何时半跪而起。
他浑身浴血,右肩伤口在古玉余晖下只剩一道淡红新疤,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骇人的金焰。
轮回盘的虚影在他瞳孔深处缓缓转动,周身气流嘶鸣,卷起枯草尘土。
“我的命……不用你换。”
他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每个字都带着血气。
狼王巨爪己至头顶!
杜青阳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利爪仰天长啸!
颈间古玉应声剧震,最后一点血光轰然炸裂!
这一次,不再是虚幻莲影,而是九道凝如实质的赤金锁链,从玉中裂纹迸射而出!
锵啷啷——!
锁链如毒龙出洞,瞬间缠上狼王巨爪、脖颈、腰腹!
链条上密布着细小的暗金符文,所触之处,狼王坚硬的鳞甲竟如春雪般消融,腾起焦臭黑烟!
“九幽……镇魔链?!
不——!”
狼王的咆哮变成凄厉哀嚎,庞大身躯被锁链死死捆缚,疯狂挣扎却动弹不得。
它眼中终于露出彻底的恐惧,甚至放弃了进攻,西爪刨地只想挣脱逃离。
锁链越收越紧,深深勒入皮肉。
狼王发出濒死的呜咽,半人半狼的头颅猛地转向东南方漆黑的山峦,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天机阁……己知汝名!”
噗!
一道银光毫无征兆地掠过。
快!
薄如月光,冷似寒潭。
狼王狰狞的头颅冲天而起,污血喷溅如泉。
无头尸身被赤金锁链绞成数截,又在落地前化作滚滚黑烟,消散在夜风中。
锁链虚影随之溃散。
杜青阳周身金焰熄灭,首挺挺向后倒去。
苏婉儿扑上前将他揽住,触手冰凉。
古玉光泽尽褪,裂纹间残留着几丝暗淡血痕,仿佛泣尽鲜血。
“莽夫,拿命换一时痛快?”
一个邋遢身影踩着满地狼尸走来。
玄霄子提着破酒葫芦,道袍污浊,醉眼乜斜。
他瞥了一眼昏迷的杜青阳,又扫过苏婉儿紧攥的青玉小锁,嗤笑一声:“丫头,离这小子远点。
他活不过半月。”
苏婉儿猛地抬头,染血的脸上毫无惧色:“他若死了,我便用蛊虫咬穿您的酒葫芦!”
玄霄子脚步一顿。
浑浊的醉眼里,一丝锐利如剑的光转瞬即逝。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杜青阳颈间古玉上轻轻一拂。
玉身微温,残留的轮回盘气息如针般刺入指尖。
老道瞳孔骤缩。
远处山林,三双眼睛正透过青铜罗盘的微光,死死盯着村中溃散的血气。
罗盘中央,一滴取自狼王尸身的黑血剧烈沸腾,最终凝成一个扭曲的名字——杜青阳。
“找到了。”
为首的黑袍人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天机阁要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