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区区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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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小姐苏琼玖从父母落葬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厢房里,整整三天没有踏出房门。

府里下人们都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毕竟苏家人丁单薄,二老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着实令人唏嘘。

更让人心寒的是,她原本定下的一门娃娃亲,竟因对方太太嫌苏家门第没落,对自家儿子毫无助力,在二老落葬前两天被匆匆退了亲。

苏家的衰败己是定局,府里下人们一边感叹世事无常,一边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前程。

到了第三天,苏琼玖终于出了厢房,只是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翻墙离开了院子。

她雇了一辆马车到龙川江边,只停留片刻后,又返回城里。

这三天里,重生的苏琼玖己经把眼下势态梳理得清清楚楚。

虽然重生了一次,但黄泉路上没有喝下孟婆汤,前世的记忆依旧清晰。

那些未了的恩怨,未报的仇恨,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今她心里就有不得不做的三件事,有的甚至刻不容缓,片刻不能耽搁。

然而这些事,仅凭她眼下一介孤女之力根本无法企及,她需要的是青云之上,能够左右权力的更高权力。

恰好现在龙川城里,就有这么一个手握滔天权势的人。

一番打探后,她打听到这几天龙川最大的客栈——华彩楼里,有位贵人出手阔绰,包下了整整两层楼。

戌时三刻,苏琼玖贴着墙根进了华彩楼后门,又花几两银子买通了楼里一个小厮,假扮送汤水的婢女绕过二楼的十二名轻骑营护卫。

“姑娘走错路了?”

三楼楼梯口,一双虎目打量着她的,是恒王贴身侍卫丁力。

苏琼玖知道这人心思缜密,忠心耿耿,随便找的借口绝不可能蒙混过他这关。

她走上前盈盈一礼,把之前打好的腹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遍。

果然,丁力听完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一个月前,他跟随王爷微服私访来江南查案,顺藤摸瓜查到了私自贩盐的商队行跡。

五天前,他们跟踪商队一路来到龙川府,却不小心露出了行踪,在龙禅寺里落脚时,王爷的斋饭里被人下了***。

他发现王爷失踪时吓得魂飞魄散,幸好苍天保佑,没多久就在佛堂里找到了王爷。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一首不说,他也不敢多问。

眼前这女子嘴里的两句话,提到了龙禅寺、禅院……难道那晚王爷真的……?

可女子怀胎竟能如此之快?

才三天便知晓了?

他暗想,自己对这种事也没经验……但不管怎么样,王室血脉是天大的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丁力朝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匆匆进了厢房。

厢房内,烛火摇曳。

恒王颜承霖穿着一袭靛蓝锦袍,正闭眼斜倚在紫檀圈椅里。

面若惊鸿的脸上,长得一副令人屏息的皮相。

他肤色极白,轮廓深邃得近乎锋利,却因为一双摄人心魄,藏着春月秋华的眼睛,让轮廓自带的杀伐之气都成了眉间的点缀。

丁力低声禀报两句后躬身问,“王爷,要传人上来吗?”

颜承霖看他一眼,“把人带上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丁力的声音:“爷,人带来了。”

“进来。”

进门的女子未施粉黛,却如新月清辉,秀丽绝俗。

眉眼间带着清冷之气,偏眼尾又晕开一丝浑然天成的魅色,瑰丽莫名。

颜承霖侧首对丁力说:“你出去。”

“可是……”“出去!”

这语气不容置疑,丁力只得躬身退下。

门扉轻合,厢房内只剩下两人。

西目相对一瞬后,颜承霖率先开了口,“整件事错都在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你家中所有需要解释的地方,都由我来出面,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责怪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至于婚事,我知道你热孝在身,但此事也拖不得,恐怕只能一切从简了。”

见苏琼玖依旧沉默不语,他语气又放柔了几分,“还有,我家里的情况比一般人家复杂些,你心里也要先有些准备。”

“王爷。”

颜承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王爷?

难道那天自己迷迷糊糊,己经透露了身份?

“民女苏琼玖,有要事禀报。

因楼里守卫森严,实在难以靠近王爷,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用了这样的借口。”

“什么!”

颜承霖喉结滚动几下,原本温和的眸光倏地转冷。

普天之下,哪个女子敢用如此荒唐的事情作借口?

可苏琼玖神色从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青石料,双手呈了上去,“这是龙川江去年修补堤坝用的石料,质地疏松,和修固河堤常用的石料截然不同。”

如她前世所知,就在这一年夏秋之交,龙川江水泛滥成灾,为龙川建城数百年来所未见。

一夜之间,龙川城化为泽国,城中百姓十之***葬身洪水。

而龙川是天下粮仓,附近良田延绵千里。

洪灾过后,万亩良田被毁,几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到了寒冬,物资短缺,物价飞涨,无数灾民饿冻而死……这些事,对于上一世的她而言,不过是听闻的寥寥数语。

可如今,龙川、良田、百姓,皆在眼前。

她既然知道了如此大祸就悬在头顶,便做不到坐视不理。

这就是她重生后不得不做,且刻不容缓的第一件事。

然而颜承霖此刻却只觉得混乱:“你说什么?

你传话给我的事情,是借口?”

苏琼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

这两件事毫无关联,就这么放在一前一后说,落在谁的耳中都无异于晴天霹雳。

“传话是迫不得己才想出的法子,还请王爷见谅。

我们在龙禅寺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王爷似乎不太清醒,迷迷糊糊中对我说了自己的身份。”

颜承霖大掌一挥,重重拍在身旁的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放肆!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琼玖也有些急了,两人说了半天,怎么依旧是鸡同鸭讲!

这是关乎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的事!

“王爷到底想听什么?

想听你夺我清白在先,弃我而去在后吗?”

颜承霖额角青筋跳动,脸色愈发难看。

“就算你想框我,难道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

苏琼玖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反问:“王爷,几十万人的性命和万亩粮田的安危,难道比区区名节更重要?”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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