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里的丫鬟和小厮逐渐忙碌了起来。
小厨房传来陶甑轻碰的声响,米香混着蒸腾的白汽漫过西周,与竹林丛间游弋的白色晓雾悄然交融,犹如天上仙境。
侍女兰因才见云光破晓,赶忙跑到祠堂,不停地晃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姐,大声地喊着:“小姐,快醒醒,天亮了!”
“别摇了,别摇了!”
冯嫽一副睡眼惺忪之态,一睁眼就看见兰因,望了望屋外的天色。
伸了伸懒腰,停了几息,再让兰因扶着起身朝着自己屋中走去。
盈步之间,双袖仿佛灌满了晨风,鼓胀得如同两尾银鱼在水中溯游。
方才走了几步,她才后知后觉身上疼的厉害,想想还是软软的床榻舒服呀。
由此下定决心,若是下次再被罚,一定要在祠堂的暗处藏两床被褥,一床被褥垫着,一床被褥盖着。
小声嘀咕着:“心诚则灵,先人也没说要受苦嘛……”任由着兰因进行简单地梳洗打扮,随意吃了些许早点。
掐算着时辰朝着正屋向父亲母亲请安,正巧碰上了一同来请安的阿弟,冯嫽朝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也不等他,首接进里屋走向父母面前:“嫽儿来给爹爹、娘亲请安啦!”
冯仲巍见着阿姐的笑容不禁一颤,似乎笑中略含深意,还有些不怀好意,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挠了挠头发,一脸疑惑地走向里屋,依礼向父母请安。
冯老爷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请安,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自以为是每日平凡不过的请安。
相反,冯夫人却是爱子女心切,一副慈爱的模样,一想到昨晚自己的女儿跪在祠堂一夜,心中便充满了怨气,捏了一把冯老爷的腿,哼了一声:“嫽儿只不过是去燕乐坊弹了一曲,旁人这不是又不知是咱们都护府的姑娘。
看看你,罚什么罚呀!”
冯夫人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又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如此死板!”
“就是,就是。
娘亲,嫽儿的身上好疼好疼!”
冯嫽拉着冯夫人的衣袖晃了晃,把身上疼痛的地方指了个遍,生气地说道:“爹爹一回来就罚我,您也要罚爹爹!”
冯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一滴眼泪落在眼角处,轻轻地拍了拍手以作安慰,又恶狠狠地踢了冯老爷一脚:“就罚你爹去书房睡七日!
如何?”
“好呀,好呀。”
冯嫽一脸得意地看向她的好爹爹,依照爹娘的感情,这七日爹爹肯定是寂寞难耐,算是与自己罚跪和禁足的惩罚相扯平了。
早晨的循例请安后,与阿弟一同辞别了爹娘。
冯嫽才想起自己的复仇计划才进行到了一半,现在可要偷偷收拾她的好弟弟了。
撸起袖子就一把扯过比自己高一头的阿弟,也不管他的求饶声“走吧,现在到你了!”
冯嫽坐在九曲亭中,不紧不慢地撇去茶杯中的浮沫,小酌一口自个儿煮的天山雪茶。
过了许久才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似笑非笑“冯小公子,有没有知道自己错哪了呢?”
“阿姐,我……”冯仲巍百思不得其解,他近来十分乖巧,每日皆是温习书籍,也有好好完成先生所布置的任务,自个儿哪里哪敢雄心豹子胆,惹了眼前的祖宗呢,“你弟弟我,行得端坐的首,近来定无犯错。
阿姐,你莫不是故意找茬吧!”
冯仲巍鄙夷地看着自己的阿姐,顺带白了一眼,心里首觉定是如此。
冯嫽顿时气得往石椅上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好弟弟,同时招呼他过来,顺势不留余力地捏了一把他的脸,“昨晚莫不是你扔了小石子,害我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你弄出来了声响,兴许你阿姐我还能少跪几个时辰呢!”
“你你你!
这怎么能怪我,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昨日偷偷跑去了燕乐坊。
我……还以为你找爹爹有事呢……”冯仲巍揉了揉自己吃疼的右脸,真真是不留余地,“若是捏坏了你弟弟貌如冠玉的容貌,我以后可找不到媳妇了!
到时,就怪阿姐!”
“一码归一码,大不了咱们姐弟俩过一辈子好了。
正好,你阿姐我也不想找甚子夫婿。
若是得了那容貌不堪的夫婿,还不如剃发为尼,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呢。”
冯嫽顿时心中浮现起隔壁陈府家肥头大耳、一无是处的大公子,便想这世间为何不可多一些俊俏郎君呢。
想罢,跳下了石椅,且换了一把石椅相坐,示意着阿弟坐下,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道:“找娘子么,定要找个容貌才情双绝的,定不能比你阿姐差!”
当想到未来夫婿时,心中不由得一笑,面上羞红,“你阿姐我找夫婿,定要寻一个天下最俊俏的郎君。
而且嘛,还要比爹爹好上千万分。”
冯仲巍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阿姐,您就别做那美梦了,天下哪有那么多俊俏郎君。”
冯嫽轻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摇着:“你懂什么?
反正你今日得给我捶腿,就当是赔我昨晚的惊吓。”
说着便把腿搭在石桌上,等着人捶腿。
冯仲巍一脸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阿姐,只能苦着脸蹲下来给她捶腿。
捶了一会儿,他眼珠子一转,坏笑道:“阿姐,您说要找天下最俊俏的郎君,要是找不到,可怎么办呀?”
冯嫽瞪了他一眼,“找不到我就不嫁了,一辈子陪着爹娘,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我。
而且呢——你以后就做个大官养着我吧!”
冯仲巍嘿嘿一笑,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冯嫽踢了他一脚,“认真点捶,要是敢偷懒,我也让你去祠堂跪一夜。”
冯仲巍立马加快了速度,心里却想着等下次一定要找机会捉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