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数到第七级台阶时,踩碎了一只风干的壁虎,内脏粘在鞋底像块陈年邮票。
苏晴用指甲油剥落的指尖划过墙上的霉斑,那些墨绿色菌丝拼凑出一张模糊的女人脸。
门开时涌出的茉莉香让林雨打了个喷嚏。
陈墨的白衬衫领口沾着蓝墨水,袖管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排列整齐的针孔——像是有人用圆规精心测量过间距。
林雨注意到他的拖鞋是女式的,左脚鞋尖微微翘起,鞋底磨损集中在脚掌位置,仿佛穿着它的人总在焦虑地踮脚张望。
"茶。
"陈墨指了指藤椅上的搪瓷缸,缸身印着"先进教育工作者",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1993年度"的字样。
苏晴己经光脚踩上榻榻米,她的白袜底沾着月台的铁锈,在陈墨的草席上拓出暗红色脚印。
林雨假装弯腰放书包,视线扫过床底。
在蟑螂药盒和空酒瓶之间,有个生锈的铁皮箱,箱角刻着"07/19"。
这个数字让他想起母亲半夜磨刀时念叨的日期,刀刃在月光下画出相同的数字轨迹。
补课进行到《阿房宫赋》时,暴雨叩响了铁皮窗。
陈墨的钢笔在"奈何取之尽锱铢"处洇开墨团,苏晴忽然起身拉开衣柜。
樟脑丸的气味混着茉莉香皂涌出,林雨看见一列熨烫笔挺的白衬衫,像悬挂的裹尸布。
"老师穿多大码?
"苏晴抽出衣件对着自己比划,衣摆垂到大腿中间。
陈墨的喉结剧烈滑动,钢笔尖戳破稿纸——那个破洞正好对准"独夫之心,日益骄固"的"心"字。
衣柜深处传来丝绸摩擦声。
苏晴的指尖勾住墨绿色旗袍领口,领缘绣着茉莉,针脚在第三朵花蕊处突然凌乱。
当她拎起旗袍时,一块暗褐色污渍从下摆飘落,林雨认出那是干涸的血迹形状——和母亲枕头下的月经布如出一辙。
陈墨突然打翻搪瓷缸。
茶水在稿纸上漫漶,把"戍卒叫,函谷举"泡成模糊的***形状。
他冲过去夺旗袍时,苏晴顺势倒进他怀里,后腰撞开衣柜暗格。
一叠泛黄的信笺雪崩般倾泻,最上面那张印着带唇印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乐谱。
"1993年市教师合唱团留念。
"苏晴捡起夹在信笺里的合照。
照片上的陈墨站在第二排最右侧,白衬衫扣到顶,而前排中央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回头看他,脖颈处有块蝶形胎记——和林雨母亲锁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雷声震碎灯泡时,林雨正蹲在厨房找火柴。
橱柜最深处堆着茉莉香皂包装纸,每张背面都用红笔写着日期,从1993年7月18日延续至今。
最底层的药瓶标签被碘酒擦花,但"氟西汀"字样仍像蜈蚣爬过泛黄的纸面。
陈墨的剃须刀躺在水池边缘,刀片残留着可疑的褐色物质。
林雨对着刀刃呵气,雾面映出母亲在殡仪馆给父亲整理遗容的画面——她用的正是同款剃须刀,刮去父亲嘴角凝固的蓝色墨渍。
回到客厅时,苏晴正在解陈墨的第二颗纽扣。
她的数学课本摊在膝头,函数图像被改画成缠绕的生殖器。
陈墨后仰时露出腰间皮带,铜扣上刻着俄文"救赎",而林雨分明记得这是父亲旧皮带的样式。
"老师这里有酒吗?
"苏晴的舌尖扫过上唇。
陈墨起身时带倒椅子,五斗柜最上层的抽屉滑开,滚出半瓶伏特加和带锁的笔记本。
林雨瞥见钥匙孔里塞着片茉莉花瓣,和他今早在母亲注射器针筒里发现的一样。
暴雨在窗上敲出摩尔斯电码。
当陈墨仰头灌酒时,苏晴突然咬住他喉结,犬齿刺入皮肤的瞬间,林雨听见床底铁箱发出嗡鸣。
衣柜里的旗袍无风自动,血渍在闪电中复活成蠕动的蝌蚪群。
母亲破门而入时,陈墨正用纱布包扎颈部的咬痕。
她怀里的铁皮盒滴着腥臭液体,钥匙孔插着林雨父亲的假牙。
苏晴突然尖叫——她的数学作业本正在渗血,函数图像扭动着爬上墙壁,在霉斑间拼出"19930719"。
"该打针了。
"母亲的眼球凸出如金鱼,指甲缝里嵌着茉莉花瓣。
陈墨后退撞翻五斗柜,带锁笔记本摔开,露出夹层的黑白照片——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倒在茉莉花丛中,胸口插着半截钢笔,和林雨父亲棺材里的凶器一模一样。
林雨趁机扑向床底铁箱。
指尖触到锁扣时,陈墨的咆哮震落墙灰:"别碰!
"但苏晴比他更快,她扯断颈链串着的钥匙——那竟与铁盒锁孔完美契合。
铁箱里堆着染血的钢琴谱,每页右上角都标着日期。
最底层的玻璃瓶中泡着胎儿标本,脐带系着铜牌:"1993.07.19,男,2800克"。
林雨感到胃部抽搐,那个重量和他出生时的记录分毫不差。
母亲突然狂笑,注射器扎进陈墨大腿:"这是你欠他的!
"液体推入瞬间,陈墨的瞳孔扩散成深井,井底浮现出林雨的脸。
苏晴撕开衬衫,心口纹着的茉莉花苞正在绽放,花蕊处刺着林雨的生日。
雷声炸响时,所有幻象如潮水退去。
铁箱空无一物,母亲蜷缩在角落啃指甲,苏晴的纹身消失无踪。
只有陈墨大腿上的针眼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