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棠握着伞柄在音乐厅廊柱下徘徊,薄荷绿裙摆被风吹得贴在膝头。
入场观众多是衣香鬓影的熟龄男女,她低头看自己手绘的帆布鞋,鞋尖两点樱粉色颜料怎么擦都留着痕迹。
"苏小姐?
"穿燕尾服的工作人员忽然递来白玫瑰,"顾先生请您从后台入场。
"穿过铺着暗红地毯的通道时,苏雨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化妆间门虚掩着,顾清背对门口整理袖扣的身影映在镜中。
黑色丝质衬衫衬得他肩线愈发单薄,听到响动转身时,领口的银链晃出一道冷光。
"雨棠。
"他念她名字时总带着气音,像怕惊碎什么似的,"来帮我选领带。
"梳妆台上散落着七八条领带,孔雀蓝的、酒红的、墨绿暗纹的,他却径首拿起她腕间的发绳。
苏雨棠还没反应过来,发间突然一松。
顾清将她绾发的柠檬黄丝带解下,灵巧地系在自己领口。
"这样才配。
"他指尖拂过她重新披散的长发,镜中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仿佛被框在画框里。
演出开始前五分钟,顾清往舌底压了片白色药片。
苏雨棠瞥见药瓶上的英文标签闪过"***"字样,后台顶灯突然暗下来,再要看时药瓶己经不见。
当第一束追光落下时,苏雨棠终于明白他说的"艺术加工"是什么意思。
顾清弹奏《月光》时不像在按琴键,倒像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第三乐章最激昂处,他整个人几乎要融进钢琴里,汗湿的碎发黏在颈侧,在锁骨汇成细小的溪流。
观众席爆发的掌声中,苏雨棠看见他扶着琴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谢幕的玫瑰雨里,顾清突然抓住她手腕,冰凉的掌心贴着她脉搏:"带我去看你的画室好不好?
"深夜的美术楼弥漫着松节油的气息。
顾清靠在窗边看苏雨棠翻找画作,月光将他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
"找到了!
"她举着画框转身,却见他正往嘴里丢药片,喉结滚动时颈侧血管突突跳动。
"胃药。
"他笑得毫无破绽,接过画框却怔住了。
画中人闭目弹琴的模样,竟与他发病时蜷缩在床角的姿态微妙重叠。
苏雨棠凑过来指给他看:"这里用了普鲁士蓝叠加深褐,才能画出你睫毛下的阴影......"她的发梢扫过他手腕,顾清突然将她抵在画架上。
未干的油画颜料蹭脏了两人衣角,松木画架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
顾清的吻落在她颈侧时带着药片的苦,掌心却滚烫得像要灼穿她的蝴蝶骨。
苏雨棠仰头看见窗外圆月,恍惚觉得那月亮正在融化,蜡油般的月光淌了满地。
后来他们躺在天台的躺椅上看星子时,顾清教她认夏季大三角。
"最亮的是织女星,"他握着她手指虚画连线,"牛郎星永远隔着银河望向她。
"苏雨棠翻身戳他心口:"那你是哪颗星?
"指尖触到他左胸口袋里的硬物,掏出来竟是她丢失的柠檬耳坠。
"樱花道第三棵树下找到的。
"顾清将耳坠扣回她耳垂,指尖在耳后流连许久,"下周陪我去个地方?
"晨光熹微时苏雨棠在宿舍醒来,发现外套口袋里多了一瓶止痛药。
深棕玻璃瓶上贴着德语标签,她查遍翻译软件才拼凑出"神经胶质瘤"几个字。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顾清的短信浮现在屏幕:药瓶是不是在你那里?
那是导师治疗偏头痛的,我帮他取的她回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把药瓶塞进抽屉最深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金线,照不到的地方,德语说明书上的"恶性肿瘤"正在阴影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