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夜半争执
本地人过九不过十，又认虚岁，所以五十八周岁生日，相当于“六十大寿”，办的还比较隆重。
蒋世明一高兴，喝了几杯。
可不得高兴吗？
他前段时间参加同学聚会，初中同学都己经没了三分之一了。
他能活着，健健康康的，父母都还在，就是比很多人幸福了。
酒席在镇上饭店办的，菜色普通，胜在味道可口，原料新鲜。
一时间也是宾主尽欢。
大家都给蒋世明敬酒，敬完酒，还要提一下钱梅香：“世明，你妈这辈子可没少吃苦，还好你是个孝顺的。
你媳妇也不错。
你妈这辈子，值！”
钱梅香木着一张脸，蒋建国给她夹菜，她就吃，并不主动伸筷子，也不说一句话。
酒席散了，儿媳妇钟小敏挽留：“阿爸，阿妈，天色晚了，你们今晚要不睡镇上吧？
回去的山路不好走，世明又喝了点酒，开车不安全。
明天白天再送你们回去。”
蒋建国也喝的有点大，对留在镇上过夜很心动。
但是想想老婆子，又有点担心，他看看钱梅香，对钟小敏道：“就怕你们妈晚上吵到你们。”
钟小敏是个很会做人的，听见蒋建国意动，又说到：“阿爸你照顾了阿妈这么多年都没事，难得在镇上住一晚上怕什么？
再怎么说世明也是她生的，世明买的房子，她还没住过呢！
家里客房空着，被褥都是现成的。”
钱梅香就这么住下了。
钱梅香的耳朵己经很聋了，有时候能听见声音，有时候完全听不见。
听不见她就不说话，反正这把年纪，除了吃喝睡，再没别的事要做。
镇上的房子是真好啊，灯很亮，床铺的厚厚的毯子，软软的被子。
钱梅香摸了又摸。
老头子倒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上了年纪就这样，可能刚刚吃过饭就睡着，然后睡两三个小时就醒。
大晚上的，一醒就是大半夜，等到天微微发亮，公鸡打鸣，才能再次入睡。
钱梅香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风光。
这跟山里完全是两个世界。
山里天色一黑，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也什么亮光都没有了。
镇上人多，窗外一首闹哄哄的，有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钱梅香只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都没完全入睡，腿就一抽一抽的难受。
医生说透析病人甲状旁腺素高，钙的含量就低，所以要补钙，要不就容易抽筋，甚至骨折。
但是今天他们谁都没想到要在镇上留宿，就没想起来带药。
钱梅香的头受过伤，做事就有点不得章法，按别人的说法，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想到了如果不能立马去做，这心里就跟有爪子挠一样的难受。
钱梅香努力去忍。
在家里折腾老头子没事， 那是老伴，自己干什么他都不会嫌弃。
可是这是在儿子家，儿媳妇这么客气的时候少，好不容易在镇上住一晚上，别再扰得人家不安宁。
儿媳妇钟小敏长的好看，人也勤快，就是有点小性子，容易生气甩脸色。
钱梅香不想把儿媳妇惹恼了，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儿子。
但是这种病痛，像蚂蚁在神经里爬似的，实在是难以忍受。
钱梅香使劲捶了几下腿，又用手狠狠的掐腿上的肉，蚂蚁爬的感觉还在，这些也都不管用。
钱梅香在去拿刀砍了自己腿，或者吵醒蒋建国之间，选择去看看儿子睡了没有。
蒋世明虽然喝了一点酒，但那是因为喝酒开车不安全。
如果他还醒着，钱梅香想让蒋世明去药店买药。
吃了药应该就好了，腿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钱梅香脑子糊里糊涂，一时竟然没有留意到睡在脚头的蒋建国不在。
年纪大了以后，脚不容易热起来，再加上床有点小，两个人习惯了互相暖脚。
蒋世明买的房子，是个西居室。
钱梅香跟蒋建国住的客房，跟蒋世明住的主卧中间隔一个客厅。
客厅里的大鱼缸亮着灯，再加上窗外的霓虹灯，显得客厅里很亮堂。
钱梅香悄悄的打开房门，打算去叫儿子买药。
她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尖锐的叫嚷。
声音极其尖利，刺的钱梅香一阵耳鸣，头痛到忍耐不住，想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