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自由落体应有的感觉。
他的身体正在分裂成无数颗粒，每个颗粒里都藏着一块记忆碎片——十二岁生日时母亲捧出的草莓蛋糕、地铁玻璃窗上突然爆开的血手印、父亲被咬穿的喉咙里涌出的粉色血沫。
这些碎片被某种力量强行黏合，组成一条闪烁不定的时空走廊。
"认知滤网加载完毕。
"那个在地铁站广播里听过十二年的电子女声突然响起，"请勿首视时空涡流，除非您想永久失去色彩感知能力。
"林弦本能地闭眼，但眼皮的物理屏障在时渊空间里毫无意义。
他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串二进制代码，正在穿越由无数发光门扉组成的莫比乌斯环。
每扇门后都有个林在嘶吼：举着火焰喷射器扫射尸群的白大褂林、抱着婴儿躲在防空洞的独眼林、正在啃食人腿的鳞片林......"欢迎来到我的胃里。
"电子音突然有了人类的沙哑质感。
林重重摔在某个平面，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跪坐在巨大的透明穹顶之上，下方漂浮着星云状的蓝色光团——正是现实世界里吞噬核电站的诡异菌毯。
穹顶突然翻转九十度。
林弦贴着玻璃表面滑向光团，防毒面具与玻璃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在即将坠入菌毯的瞬间，他看见光团中央浮现出母亲的轮廓。
她温柔地张开双臂，发梢却涌动着黑色菌丝。
"抓住锚点！
"二十三个声音同时在耳边炸响。
林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破玻璃，抓住穹顶支架的瞬间，整片空间发出镜面破碎的脆响。
他跌进一间纯白房间。
这里充斥着婴儿蓝的发光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都在播放不同时间线的监控录像：穿校服的林在教室点燃自制炸弹、戴呼吸机的林对着空气开枪、浑身菌斑的林正在撕咬自己的手腕。
"我是时渊的胃液。
"某个立方体突然爆开，量子云组成的人形轮廓走到他面前。
管理者伸手触碰林的手腕，那里的血管正浮现出与金属碑文相同的蚯蚓文字："或者说，是你们文明留下的自动诊疗系统——在真正的医者都变成食尸鬼之后。
"林弦突然注意到管理者的五官在不断重组：有时是地铁安检员的脸，有时是父亲腐烂的面孔，最后定格成病毒爆发当天值班护士的样貌。
她的左眼窝里钻出一簇晶状菌丝。
"诊疗对象：碳基文明-东亚亚种。
"管理者敲了敲漂浮的病历本，林看到自己的X光片在胸腔位置标注着发光锚点，"治疗方案：在时空胃袋中培养抗体。
副作用包括且不限于量子抑郁症、记忆黏膜脱落、以及69.3%的概率成为新菌毯母体。
"房间突然剧烈摇晃。
那些发光的立方体开始渗出黑色粘液，林的口袋里传来灼烧感——母亲送的机械表零件正在发烫，表盘碎片拼出倒计时：4:37。
"他们来了。
"管理者的脖子突然180度扭转，看向正在融化的天花板，"病毒母体比预期早七小时发现时空褶皱，建议您立即进行首次认知排异。
"林弦刚要追问，脚下突然塌陷。
他坠入某个记忆片段：八岁时的卧室，窗外飘着那年迟来的初雪。
母亲织到一半的红色围巾还搭在椅背上，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边。
但床头柜上的全家福正在渗出菌斑。
照片里父母的微笑开始扭曲，父亲的领口钻出蜈蚣状的触须，母亲的瞳孔分裂成复眼。
林听到衣柜里传来熟悉的哼唱声，那是母亲哄他入睡时常唱的《樱花摇》。
"不要打开。
"管理者残存的声音从天花板裂缝渗进来，"这是记忆诱饵！
"林弦的手己经握住衣柜把手。
在童年时代的安全屋里，他的肌肉记忆比理智早一步行动。
生锈的合页发出悠长的吱呀声，成团的菌丝像婚礼彩带般喷涌而出，裹着母亲七窍流血的脸庞贴面扑来。
"妈妈在这里哦。
"菌丝组成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腐臭的温柔灌入耳道。
林感觉有东西在往太阳穴里钻，腕表的倒计时突然加速，表盘碎片割破掌心。
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菌丝母体背后，真正的衣柜深处，飘着他小学手工课做的陶土杯。
杯底刻着歪扭的字迹：[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小林]林突然把流血的手掌按在菌丝团上。
管理者说过，这里是他的记忆宫殿。
"认知重构启动。
"他咬牙念出刚在量子云里看到的指令，血珠悬浮成发光的矩阵，"我说这里应该有紫外线灯！
"童年卧室的吊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
菌丝母体发出高频尖叫，在焚烧蛋白质的焦臭中，林扑向正在融化的陶土杯。
指尖触碰杯底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像素化崩解。
他浑身湿透地回到纯白房间。
管理者正在用菌丝缝合自己开裂的头颅："恭喜通过首次排异，现在您获得了一小时的安全期——以及一份纪念品。
"林弦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染血的陶土碎片正重组为青铜钥匙。
钥匙柄上刻着两行小字：[认知即牢笼][记忆即武器]房间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无数具尸体在拍打玻璃穹顶。
管理者推开一扇突然出现的铁门，门后是沸腾的血色星空："接下来要去二十三年后的东京塔遗址，建议您先处理伤口。
"林弦低头看见自己左腹不知何时多了个贯穿伤，正在渗出荧蓝色血液。
伤口边缘的皮肤下，细小的金属文字如蚂蚁列队爬行，逐渐拼出新的倒计时：**[时渊同步率：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