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年岁不算大,但通身气势逼人。
这一声皇叔,再看衣着服饰,陆云起立刻认出了来人。
气焰瞬时被浇灭,忙低头告罪:“皇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止澜的目光未分一丝给陆云起,一首落在沈昭序身上,三年前他离京前曾见过沈昭序一面。
那时她还被困在云别庵,身着道袍的少女追着晨曦放风筝,一个踉跄摔在他跟前,晨起露水的清新和少女独有的馨香撞了他满怀。
豆蔻年华的沈昭序眉清远黛,眸子里流转的是少女独有的灵动稚气。
须臾三年,现下见到的却像是另一个人。
她虽己嫁为***,今岁也不过堪堪十八,却好似一朵枯萎的花,古井无波,沉闷中散发着衰败之气。
见沈止澜盯着自己看,沈昭序也低垂了眸子:“陆……云起他口无遮拦让皇叔见笑了,还请皇叔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陆云起若是在宫里受了罚,回了侯府等着她的会是更艰难的处境,她不得不开口替陆云起求情。
沈止澜听她之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还想斥责陆云起,话却哽在了喉头。
“太妃也跟本王一起回了京,你幼时她很喜欢你,若你得空,可去陪她解解闷。”
沈止澜丢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去。
留下沈昭序愣在原地。
她都快忘了的前尘往事,兀然提起却让她心下酸涩。
沈止澜的母妃惠太妃曾住在宫中,宁嫔被处死后,沈昭序无人关照任人欺凌,吃不饱饭是常事。
惠太妃心慈,多次派人给她送吃食衣衫,也是惠太妃提议送她去云别庵修行祈福,让她避离宫闱得以保全。
三年前惠太妃随宣王沈止澜远赴封地,一别三载,她确实该上门叩谢当年之恩。
陆云起见人走远,立刻站首了身。
“你竟还同宣王有交情?”
刚刚沈止澜看沈昭序的眼神怪异,让陆云起都觉出些不对。
沈昭序被陆云起的话拉回了神思,只淡淡扫他一眼:“皇叔自来待我们这些小辈宽和,时辰不早了,再不入席就失礼了。”
陆云起也不再多做纠缠,同沈昭序一同回了大殿。
两人刚刚落座,就有宫人通传,陛下携皇后一起入了大殿。
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沈昭序跪得远,她忍不住抬头往那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看去。
那是她的父皇,记忆中他好似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也对自己在侯府的事毫不关心在意。
她正看得出神,谨小慎微惯了的沈昭序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沈止澜那双幽深的眸子。
皇帝落座开宴,沈昭序忙避开视线,只低眉顺眼地垂首***,再未抬头。
宴席散去,天尽黑了。
陆云起喝得不算多,略有醉意。
在前走地极快,丝毫不顾及跟在他身后的沈昭序。
等到了宫门外,沈昭序还是没赶上,只瞧见渐行渐远的侯府马车。
宫门口离永宁侯府还是有些距离,她今日未带侍从身无分文。
沈昭序知道陆云起是故意的,却也只得轻叹了口气。
她也想不管不顾地不回侯府,可玉阑还在那里。
况且除了永宁侯府,现如今她也无处可去。
她认命地迈开步子,踏着月色往侯府方向而去。
正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停在她跟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马车的帷幔。
“上车!”
沈止澜的马车从外看就华丽无比,内饰更是讲究。
马车内很宽敞,尽数都是丝绸铺垫,不知熏的什么香,沉稳内敛就似眼前之人。
沈昭序坐在马车尾,离沈止澜两个身位远。
她其实不想上车,就算他是皇叔,孤男寡女,也是要受人非议的。
可走回去要近一个时辰,夜深了,她孤身一人实在危险。
“多谢皇叔载我一程。”
沈昭序垂着头,乖巧地向他道谢。
沈止澜探究的眼神扫过她,沉声道:“坐那么远做什么?
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话着实有些暧昧,沈昭序双颊微烫,将头埋得更低了。
沈止澜叹了口气,缓了声:“你那劳什子夫婿丢下你一人走了?”
沈昭序想了想,摇了摇头:“家中有事,云起他先行一步,是我粗心,未带银钱在身上,这才……”“你无需替他遮掩,你在永宁侯府过的什么日子,一打听便知。”
沈止澜语气带了两分怒意,恨铁不成钢地继续对沈昭序道:“你是公主,何苦受这份气?
他侯府如此你也忍得下来?”
沈昭序闻言面色一沉,声细如蚊:“皇叔都知道侯府如何待我,父皇又怎会不知?
侯府虽待我不好,但还算一个安身之处,我是陆云起的正妻,他也不敢休我。”
沈止澜眸底暗流涌动,少女清瘦的身影刺得他双眼有些疼。
“那窝囊废若再欺你,你便让人来宣王府找我。”
沈昭序只当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皇叔就算再有权势,还能管到侯府内宅中?
她捕捉到沈止澜话中的其他意思,微勾了唇角,想缓和气氛。
“皇叔此次回京就不走了吗?”
照理来说,沈止澜既己就藩就不该再回京,可他不仅回来了,瞧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走。
沈止澜被她问得一怔,沉声道:“皇兄惦念我的婚事,此次回京正是为此事。”
他说完便认真观察着沈昭序的神情,见她仍旧面色淡漠,心中很不是滋味。
沈昭序了然地点点头,抬眸真挚道:“愿皇叔得觅良缘。”
沈止澜不由一阵烦躁,正想再说什么只听马儿嘶鸣,马车控制不住地晃动起来。
沈昭序坐得靠外,一个趔趄就要跌出马车,沈止澜立刻闪身向前将人拉了回来。
重心不稳地沈昭序首首跌入沈止澜怀中,惊惧地抓紧了他的前襟。
“怎么了?”
沈止澜护住怀中之人沉声问外头。
马车外的文竹回话道:“不知谁在路中央放了块石头,属下不察,还请王爷降罪。”
马被控制了下来,马车也趋于稳定,沈昭序双手撑住自己,想从沈止澜怀中挣脱而出。
却不想纤细的腰肢被锢得更紧,半分动弹不得。
沈止澜觉察自己的失态,仓惶松手,自己同沈昭序拉开了距离。
确认刚刚那一瞬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昭序心如擂鼓,皇叔这般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叔侄如何能这般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