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缓则圆
至二月下旬，天气回暖，玉环己于国子学内读了两月的书。
诸位学究都格外喜欢她这个新学生，一来是她实在博学广记，二来她为人谦卑、好学，众人瞩目于她，整个国子学都被带的好学起来。
令玉环失望的是，刘泽虽每每善待于她，却到底不曾越男女之界。
事缓则圆，事缓则圆！
这西字，她每日都要在心里念上百遍不止！
却依旧压不住心里的焦急。
三月一到，往后便有上巳、端阳、天祝、七夕……哪一个都是赐婚的好时节！
此日，秦太师再次驾临国子学，今日是学生们诗书文章大比之日，欧阳原特意将他请来增光添彩。
秦重之百无聊赖的坐于上首，众学生们先是埋头答卷，后又与诸位博士、夫子们对诗，和句。
末了，欧阳原谄媚道：“诸位可知，咱们圣上的诗文是谁教的？”
众人自然猜到，这话是为恭维秦太师。
一番赞叹之后，欧阳原又恭敬递笔，请太师出一上联，参与今日的对对子。
秦重之便随意写了一联，属官将之贴于板上。
另有一些学子各写了上联，也贴于板上。
玉环今日身着浅紫色的长裙，蜜色披帛，不扎眼的装束，却更加衬得她温婉可人，每个盯着她瞧得人，脸上都禁不住带着怜爱。
不过今日她明显心不在焉。
待她预备提笔对对子时，许多公子的目光皆追随她，尤其赵方印，特意凑过来指了指他写的那一联。
一旁的周远讥讽道：“以楚姑娘的才情，自然分得清高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赵大国舅这一联，一会儿怕要吃夫子的手板。”
国子学有时候跟别的学堂也没什么不同，少年人凑在一块儿，总是要打架的。
秦重之百无聊赖，发觉台下的热闹也算有趣，便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两眼。
那个姓刘的学子，今日好像并未出上联。
而写了上联的，都紧张的瞧着那少女，看她究竟会去对谁的对子。
楚玉环发觉许多人瞧着她，愈发烦闷，便随意挑了一联，拿纸写下。
众公子心中希翼，众目睽睽之下……楚姑娘竟将下联对在了秦太师之下！
那上联引经据典，足见学问之深厚，这下联却恰能一一巧对，两相相辉映，相得益彰，甚至更妙。
连秦重之也不免多看了一眼，自己那行字下头唯一的一贴纸，与他不分伯仲，却是这少女随意写下。
他亲眼所见，从提笔到落笔不过须臾。
“好，好，楚姑娘果然博学。
太师佳句，今日有学子相对，还请太师品评。”
众人皆写完，属官抚掌叫好。
“对的不错。”
秦重之淡淡道，“秦某今日还有事，国子学诸事，还是劳烦诸位了。”
太师来去，谁又敢阻拦？
况且历代为太师者，大都是忙着揽权操政，国子学只是挂名罢了。
秦重之阔步走至门外，脸色依旧是冷的。
课室内的师生众人，也无人觉得不妥，连赵方印都在怪罪周远：“你总呛我作甚？
楚姑娘如今都不敢近我了。”
散学后，楚玉环依旧闷闷的。
小启按时来接她，大老远的就深深弯着腰，给她行礼，又恭敬伸出一只胳膊来，给她搭着。
玉环依旧拒绝了。
“殿下今日冷不冷？
上学上的可还高兴吗？”
他因是楚宫太监，早早净了身，所以能跟着她进宫伺候，也是她身边剩下唯一的人了。
“小启，你又忘改口了，我如今哪儿算什么殿下，让人听见了笑话。”
玉环嘟着嘴，将笔墨盒子递给他。
小启却固执：“怎么不算？
殿下，您是太子长女，咱们王上早晚要封您为郡主的，公主也说不定，如今咱们就是等旨意送来罢了。”
玉环习惯了他的愚忠与幻想，楚王，他连父王都不要了，怎会想起一个素未谋面的孙女呢？
晚间，小启见她一整天都不乐，便说自己知道一人烟稀少的空地，可以练舞。
玉环这才有些高兴，异国难熬，她每每受人欺凌时，总喜欢跳一曲幼时学的楚国舞。
只可惜如今身边连奏曲的伶人也无，玉环二人兜兜转转来到这片假山环绕的隐蔽之处，她只能自己哼着小调，翩翩而舞。
却不想高高的假山之上，凉亭里正坐着一人，被她飘然的裙袖吸引了目光。
楚人以腰细著称，楚女善舞，玉环又西肢修长，体态轻盈，若蝴蝶缓缓飞于花间。
今日她哼的小调也泛着哀愁，悠扬婉转，引人遐思。
秦重之知道自己身在高处，底下人不可能看见，但他回过神来之后，还是走了。
此女确乎貌美，近日他又听人说，那姓刘的学子是个家世不高，品行却极好的，二人若成好事，也算一对佳偶。
秦太师冷冷的想：此女聪慧，颇有眼光。
又觉自己对这些小辈的事太过上心，实在无聊。
次日，重华宫里，玉环今日起了个大早。
如今天下顶顶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要召见她。
她匆忙沐浴焚香，梳妆打扮，一通下来，重华宫年幼的皇子、公主们尚且没有起。
早早到了凤栖宫，尚宫嬷嬷却叫她等着。
楚玉环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
这样的冷待她习惯了。
在大齐，她一个楚女，人人都能欺负一把，更何况皇后。
没人给她递一把凳子，凤栖宫又这样大，她丝毫不敢乱走，双脚站得发麻，走来走去又觉得腿酸。
忽然，殿内传来一阵男子的怒吼，继而是摔砸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有什么碎了一地。
继而正殿内走出一人，鼻孔朝天，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众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玉环也连忙伏身。
是安王，早就听闻他嚣张跋扈，在府上造酒池肉林。
战事歇了几年，太师都交了兵权，他却依旧把持着数万兵马，不可一世。
如今竟然嚣张到，在中宫赫然对***发难。
玉环左等右等，这日她到底没有见到皇后，便被带出凤栖宫去，后头却跟了两个嬷嬷。
回到重华宫，她就被摁在了地上。
“贱婢！
你也不瞧瞧国公府的门楣，是你够得着的吗？”
楚玉环听了这话，方猜到她们二人是国公府出身。
“小女没有想够国公府的门楣……皇后娘娘怕是误会了。”
“住口，还敢攀扯皇后？”
另一个嬷嬷呵斥，“今日就明白告诉你，世子求了娘娘，夫人也松口让你进门做妾，这事儿却惹了圣上不快！”
“我，我不做妾。”
“废话！
你这样的身份，给咱们世子做妾都是痴心妄想。
如今你想要这条命，就莫再肖想世子。”
嬷嬷们盯着她，足足跪到午时，才准她起来。
小启也挨了打，他拖着一条腿给她红肿的双膝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