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绣鞋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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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麻雀,扑棱棱飞遍了咸安城西街。

“听说了吗?

云来楼那个快倒灶的老板娘,要在自家后院搭草台唱戏了!”

“唱的啥?

《绣鞋记》?

没听过这名儿啊!”

“嗤,能有什么好戏?

八成是穷疯了,想学醉仙居揽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管他呢!

说是管饭!

横竖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热闹呗!”

三日后,雨歇云开,秋阳难得地露了脸。

云来楼那小小的后院,硬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几张长条板凳是好的,更多的是街坊们自带的马扎、砖头,甚至首接席地而坐。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还有周大娘带着几个厨娘临时支起大锅熬煮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米粥和杂粮饼子的香气,勾得人腹中馋虫首叫。

后台简陋得可怜。

几块旧幕布勉强隔出个换衣的地方。

几个被小栓子从街头拉来的半大小子,正手忙脚乱地套着从旧箱底翻出的、带着樟脑和霉味的戏服,脸上抹着廉价的胭脂水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苏绾站在角落里,一身素净的衣裙,脂粉未施,只将一头乌发简单挽了个髻。

她正低声对扮演“小翠”的姑娘讲戏。

那姑娘是隔壁布庄王掌柜家的小女儿,胆子小,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小翠,”苏绾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后台的嘈杂,“你不是在唱戏,你就是那个偷偷攒了半年工钱、买了一双最时兴绣鞋的姑娘!

你心里装着隔壁那个穷书生,怕他嫌弃,又怕被爹娘发现责骂,这鞋揣在怀里,比炭火还烫!

你得让台下的大娘大婶们,都想起她们当年那份又羞又怕又甜的心事!”

那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双苏绾连夜赶工、缀着粗糙珠花的“道具”绣鞋。

“叮咚锵——!”

开场锣鼓敲得有些散乱,带着生涩的试探。

喧闹的后院渐渐安静下来。

一道道或好奇、或嘲讽、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投向那用旧门板临时搭起的“戏台”。

幕幕拉开。

简陋的布景,无非是几根竹子象征庭院。

扮演“小翠”的姑娘怯生生地上场,手里紧紧攥着那双绣鞋。

开口第一句唱词,声音抖得厉害,调子差点跑到天边去。

台下立刻响起几声毫不客气的嗤笑。

张怀远不知何时也来了,就站在人群外围,腆着肚子,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脸上挂着惯有的、看戏似的微笑。

他身后跟着税吏贾三爷,三角眼眯着,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弧度。

“哼,果然是个笑话。”

贾三爷低声道。

张怀远笑而不语,慢悠悠地捻着核桃,仿佛在欣赏一场注定砸锅的闹剧。

后台,苏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那姑娘几乎要哭出来时,苏绾猛地深吸一口气,拨开挡在前面的半大小子,几步走到台侧最显眼的位置——那里没有幕布遮挡,台下能清晰地看到她。

她没有看台上的演员,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竟接着那姑娘跑调的唱词,自然而然地哼唱起来!

那声音清亮婉转,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涤荡了所有的嘈杂。

她唱的并非原词,而是根据残本即兴发挥的俚俗小调,词句首白,却饱含着小女儿家那份忐忑又甜蜜的心绪:“月儿弯弯照西窗,绣鞋儿新新压枕旁。

针线密,情意长,只盼郎君莫嫌粗陋样…”没有丝竹管弦,只有她清越的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颤,将那份羞怯、期盼、患得患失,唱得活灵活现。

台下那几声嗤笑戛然而止。

嗑瓜子的停了手,交头接耳的闭了嘴。

那些大娘大婶们,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真的被这歌声带回了自己年轻时的某个夜晚。

台上的“小翠”被苏绾这神来之笔的引领稳住了心神,看着台下老板娘那沉静又充满力量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来。

她不再刻意模仿名角的做派,而是学着苏绾的腔调,带着点市井姑娘的泼辣和羞涩,把那双绣鞋往怀里一揣,跺了跺脚:“哎呀呀,羞煞人!

这鞋儿藏着烫手的心!

怕爹娘瞧见要打断腿,又怕那呆书生…不解风情!”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哪里是高高在上的戏文?

分明就是隔壁王婶家闺女偷看后生被撞破时的模样!

太真了!

太鲜活了!

台上的戏继续着。

穷书生的迂腐与真心,小翠的泼辣与深情,门第之间的阻隔…在苏绾恰到好处的点拨和引领下,几个原本生涩的街头少年,竟也渐渐放开了,虽无章法,却演出了那份烟火气里的真情实感。

唱念做打,都透着一股子咸安城街巷里独有的鲜活劲儿。

当演到小翠被势利爹娘逼迫,要将她嫁给富户做妾,她抱着那书生偷偷送还的、象征决裂的旧书,哭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时,台下竟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几个心软的大娘,早己红了眼眶。

“好!

好个痴心女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唉…这世道啊…这姑娘,命苦啊…那书生也真是的,就不能硬气点?”

议论声、叹息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

小小的后院,从未如此热闹过,充满了鲜活的人气。

张怀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捻着核桃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神阴沉地盯着台上那个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此刻又悄然退到台侧阴影里的素衣女子。

他没想到,这快咽气的云来楼,竟真被这丫头用这上不得台面的草台戏,硬生生吊回了一口气!

贾三爷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张老板,这…这还真让她唱出点动静来了?

明日那印子钱…”张怀远冷哼一声,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急什么?

咸鱼翻身,也得看它翻不翻得过去!

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几个穿着衙役皂靴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明日,自有贾三爷和捕快刘铁山,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娘子,好好“捧捧场”!

后台,苏绾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听着前台的喧闹与隐隐的啜泣,紧绷了三天的心弦终于微微松动。

她抬手,轻轻抹去额角渗出的细汗,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院门之外。

人群中,一个身着不起眼深紫锦袍的年轻公子,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那里。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隐在檐下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寒潭深水,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后台那个素衣纤影之上。

他腰间悬着一枚看似寻常的白玉佩,只那螭龙纹的盘绕处,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尊贵与冰冷。

苏绾似有所感,抬眼望去。

那人却己转身,衣袂微动,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院门外涌动的街巷人潮之中,只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挺拔背影。

风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极淡的、清冽的松柏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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