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梯数字无声跳动。
像冰冷的心率监测仪。
1楼。
门开。
外面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刺得我眼睛微微发疼。
我挺直背脊，踩着平底鞋，一步步走出去。
脚步很稳。
没有一丝一毫在霍言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那不过是演给他们看的开场。
刚走出旋转门，手机就响了。
是霍言深。
我直接挂断，拉黑。
动作流畅，没有半分犹豫。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需要他费点心思哄一哄。
就像以前每一次小吵小闹一样。
他永远不会懂，有些底线，一旦踏过，就是万劫不复。
手机又响，是他那个好兄弟赵霖。
我同样挂断，拉黑。
世界清静了。
我站在街边，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却比酒店里那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好闻一万倍。
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报出公司地址。
然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林助，”我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通知下去，半小时后，项目组核心成员会议室***，我要听‘天穹计划’的进度汇报。”
电话那头的林助理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提出要听一个并非由我直接负责，但极为重要的核心项目汇报。
“宋总，现在吗？霍总那边……”
“照我说的做。”我打断他，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是，宋总。”
挂了电话，我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霍言深，你以为我宋以栀，是你养在温室里，只需要负责美丽和“单纯”的花朵吗？
你忘了，在成为你的“栀栀”之前，我是宋以栀。
是凭实力，在宋氏集团站稳脚跟，让你父亲都不得不高看一眼的宋以栀。
“天穹计划”，霍氏集团未来三年押注最大的核心项目。
也是霍言深目前全部心血和骄傲所在。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抱着我，意气风发地描绘这个项目的宏伟蓝图。
他说，栀栀，等“天穹”成功，我就把霍氏最大的那颗钻石挖出来，给你做戒指。
那时我以为那是爱。
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胜利者对自己所有物的炫耀性标注。
可惜，他忘了。
在他沉迷于用别的女人“练习”如何爱我时，我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听他描绘未来的小女孩。
我仔细研究过“天穹”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数据。
我知道它的优势，更清楚它那些被华丽报表掩盖下的，致命的薄弱点。
那些他曾随口对我提起，以为我根本听不懂的“小麻烦”。
我都记下了。
并且，找到了能让这些小麻烦，变成吞噬一切的黑洞的方法。
出租车停在宋氏集团大楼下。
我推门下车，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
前台员工看到我，恭敬地问候：“宋总早。”
我微微颔首，径直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会议室里，项目组的几位核心成员已经到齐，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和匆忙。
林助理站在门口，看到我，立刻迎上来：“宋总，人都到齐了。”
我走进会议室，在主位坐下。
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开始吧。”我言简意赅。
项目经理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天穹计划”目前的进展，语气不乏自豪。
我安静地听着，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滑动，调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
当他汇报到关键技术节点的突破时，我抬起头，打断了他。
“关于第三阶段的材料耐受力数据，”我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你确定你们采用的模拟环境，覆盖了极端工况下的所有变量吗？”
项目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问得如此具体和尖锐。
“宋总，这个……我们的模拟已经尽可能完善，而且前期测试结果都很理想……”
“理想？”我微微挑眉，将平板电脑转向他，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复杂的数据曲线和对比图，“根据国际材料实验室上月公布的最新研究，同类型材料在特定交变应力与温湿度耦合条件下，疲劳寿命会锐减百分之四十以上。而你们采用的模拟参数，并未包含这一最新发现。”
我顿了顿，看着对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用平静无波的语调，投下第二颗炸弹。
“另外，我注意到，你们与‘瑞科’签订的原材料供应协议里，关于纯度标准的条款，存在一个容易被忽略的浮动区间。而这个区间下限，恰好无法满足应对上述极端工况的要求。”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几个技术负责人的额头开始冒汗。
项目经理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对我提出的这两个点，毫无准备。
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这位一向只负责集团战略和对外形象，被霍总保护得很好的“宋总”，会对他们技术核心的细节，了解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宋总……这……我们需要时间核实……”项目经理的声音干涩。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我合上平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天穹’是集团未来的重中之重，我不允许任何潜在的隐患存在。”
“重新评估材料方案，核查所有供应商合同细节，一周内，我要看到完整的风险评估和应对报告。”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宋总！”几人连忙应声，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个个面色凝重。
林助理留到最后，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敬畏？
“宋总，您今天……”他欲言又止。
“做好你分内的事，林助。”我没有看他，低头整理着文件，“另外，帮我约‘瑞科’的实际控制人，就说，宋氏有意在新材料领域寻求深度合作，时间定在……明天下午。”
林助理瞳孔微缩。
“瑞科”是“天穹”项目关键材料的独家供应商，也是霍言深亲自谈下来的，关系匪浅。
我这个时候，以宋氏的名义去接触“瑞科”的实际控制人……
“宋总，这……霍总那边……”他有些迟疑。
我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林助理立刻低下头：“不敢，我马上去办。”
他快步离开会议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我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酒店走廊里，霍言深那轻佻的嗓音，和苏晗芮那故作坚强的背影。
恶心感依旧存在。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霍言深，你给了我爱情最虚伪的假象。
那我就亲手，拿走你事业最真实的根基。
你很在乎“天穹”是吗？
那就让它，成为埋葬你野心的坟墓吧。
还有苏晗芮。
你喜欢默默付出，喜欢伟大牺牲是吧？
我会让你看看，当你所“牺牲”的一切都变成笑话，当你连被利用的价值都失去时，你那清高孤傲，还能维持多久。
我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头像。
是苏晗芮的微信。
还是当初霍言深硬拉我进一个什么聚会群时加的，从未私聊过。
我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苏小姐，今天在酒店，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些事。
另外，有句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我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靠身体换来的‘怜悯’和‘练习’，永远比不上真心。言深他心里，最爱的终究是我。你……好自为之。
点击，发送。
我知道这条信息会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苏晗芮那颗自以为是、充满“奉献”精神的心脏。
她会愤怒，会不甘，会更加认定是我抢走了霍言深，是我这个“正牌女友”在耀武扬威，炫耀胜利。
她会更加死死地缠住霍言深，用她那种令人作呕的、自以为伟大的方式。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让这对狗男女，互相纠缠，互相折磨吧。
在我收网之前，他们内部的混乱，就是我最好的掩护。
放下手机，我重新睁开眼睛。
眼底一片清明，再无半分波澜。
复仇的棋局，已经布下。
第一步，扰乱军心。
第二步，釜底抽薪。
接下来，该轮到那些，跟着霍言深一起，肆意践踏他人真心的“好兄弟”们了。
比如，那个在套房里，用戏谑语气问“感觉怎么样”的赵霖。
我记得，他家的公司，最近好像有个项目，非常想搭上宋氏这条线？
我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响。
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