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盼归
夕阳熔金，将高耸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壮丽的橙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肺腑深处两世的阴霾和腥臭彻底呼出。
紧绷的神经在暖风中微微松弛，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却又奇异地轻松。
视线扫过街边，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质感的黑色轿车静静泊在落日熔金的光影里，像一头蛰伏的优雅黑豹。
车窗紧闭，但几乎能想象出驾驶座上那个人此刻的神情。
我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微笑，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嚣渐退的傍晚街道上，竟透出一种尘埃落定的轻快。
走到副驾驶旁，曲起指节，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俏皮，轻轻敲了敲深色的车窗玻璃。
“笃、笃、笃。”
声音清脆。
车窗几乎是应声而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沈翊的脸露了出来。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他显然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一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浓重的担忧还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迅速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有些无措，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脸，又迅速垂下，落在方向盘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
“晚…晚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平静下的紧绷，听起来有些微哑，“你…还好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续上后面那句拙劣得可爱的借口，“我…刚好在附近处理点事，顺路…就过来…转转。”
“转转”两个字，他说得轻飘而心虚，目光再次飘忽地扫过她，耳根处那片迅速蔓延开的绯红，在夕阳下几乎红得透明。
我看着他那副明明担心得要命、火烧眉毛般赶过来，却还要强装“顺路偶遇”的模样，心里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浸润、泡软了。
又故意将身体凑近了些，双手随意地搭在降下的车窗框上，歪着头，脸上绽开一个明亮又带着点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哦？
顺路呀？”
我拖长了调子，声音清脆得像玉珠落盘，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促狭的、久违的亲昵，“那…沈哥哥现在有时间吗？”
“沈哥哥”三个字，被我叫得又软又糯，带着点刻意为之的调侃意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这声久违的称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沈翊身上激起剧烈的涟漪。
他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整张脸连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无法掩饰的绯红，连带着那对形状好看的耳朵尖，都红得剔透，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喉结再次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拔高了一个调子，显得有些笨拙的急切：“有！
…有时间！
当然有时间！”
说完，他似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用力清了清嗓子，眼神终于敢对上我那双盛满笑意、亮得惊人的眼睛，但只坚持了短短一秒，便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移开，重新死死地钉在方向盘上，仿佛那里刻着救命的符咒。
我被他这副纯情又慌乱的样子彻底逗乐了，眉眼弯弯，笑容更加灿烂明媚，如同骤然冲破阴霾的阳光。
“那…方便送我回家吗？”
我笑着问，语气轻松自然，“顺便…一起吃个便饭？”
又故意顿了顿，看着他那红透的耳尖，用一种带着诱惑的、分享秘密般的口吻补充道，眼睛亮晶晶的，“我爸妈今天可在家呢！
而且还特意做了松鼠鱼，那味道可是一绝哦！
外酥里嫩，酸甜可口，保证让你吃得连汤汁都想拌饭！”
“松鼠鱼”三个字，像一把带着魔力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沈翊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
无数个在苏家度过的温暖午后和傍晚，喧闹的厨房里飘散的糖醋香气，苏妈妈爽朗的笑声，还有身边这个小女孩，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一样，心满意足地埋头吃鱼的可爱模样……那些褪色的画面骤然鲜活起来，带着令人鼻酸的烟火气和暖意。
这份带着“家”的归属感的邀请，像一股汹涌而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残余的紧张和无措，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和一种沉甸甸的珍视感。
他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却己变得无比柔和，深邃的眼底像落入了细碎的星光，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埋己久的宠溺。
“那是自然。”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温润的暖意，像被阳光晒暖的玉石。
他侧过身，动作利落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迅速按下了副驾驶的车门锁。
“快上车，”他低声说，目光扫过我被晚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外面起风了，有点凉。”
我像只终于偷到了心爱糖果的猫，马上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卸下重负后的轻松和暖意坐了进去。
车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的瞬间，外面世界的喧嚣、会议室残留的硝烟，都被彻底隔绝。
车内空间瞬间被沈翊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所占据，像是雨后松林的味道，干净而安定，无声地包裹着我。
空调送出恰到好处的凉风，拂过我微微发热的脸颊。
沈翊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耐心地等着我调整好坐姿，还从后座抽屉里拿出一瓶电解质水，顺道给我系好安全带。
我惊讶道“这是我大学那会儿最爱喝的，谢谢”，“你喜欢就好。”
他轻笑着，又低声呢喃“我怎么会忘呢”黑色轿车平稳地滑出停车位，无声地汇入傍晚流光溢彩的车河。
夕阳熔金的光线透过前挡风玻璃，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沈翊专注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深邃而柔和，也让我微微放松下来的眉眼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车内一片静谧，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细微的风声。
我靠在舒适的椅背上，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夕阳染成暖色调的街景，那些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万丈霞光，瑰丽得如同幻境。
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缓缓松弛。
我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般的宁静和身旁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存在感。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带着小院的独栋别墅前。
院子里花草繁茂，暖黄的灯光从客厅的落地窗透出来，将精心打理的花木染上温馨的光晕，空气里隐隐飘散着熟悉的、令人垂涎的饭菜香。
那是一种混合着糖醋酱汁的酸甜、炸鱼的焦香和家常烟火气的味道，瞬间勾起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沈翊熄了火，正要解安全带，我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背。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手背皮肤，沈翊的动作瞬间顿住，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等一下，沈翊有个事你得帮帮我。”
我看着他，眼中带着请求的珠光，声音压得很低，像小时候闯祸后躲在他身后拉着衣角，“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家最近的事，我跟父母由于我的私事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己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今天也是想缓和一下关系，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车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沈翊默默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我看了看沈翊，他的眼神带着紧张，似乎还有一闪而过地期待。
我摇了摇头，应该是看错了，声音带着坚定与决绝“不喜欢，反而我很厌恶他，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可是...我明白了，交给我！”
沈翊拍了拍我的手，我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好像不管什么时候，没有沈翊做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