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瑶跟在后面,时不时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怀里的星轨盒硌得肋骨生疼,她却舍不得松手——这可是逍遥门的至宝,据说能推演三百年内的星象异动,昨天被云芽提议“晚上挂在树上当路灯”时,她差点当场拔剑自刎。
“我说,你就不能把这破门板扔了?”
洛轻瑶喘着气,指着云芽肩上的雷击木,“这玩意儿重得能压死头牛,你扛着它走路,跟背着座山似的!”
云芽回头,看了看肩上的木头,又看了看洛轻瑶发白的脸,从布兜里掏出个野果扔过去:“垫垫,甜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雷击木,“这木头好,防潮,昨天晚上下雨,靠它挡了挡,你那盒子才没进水。”
洛轻瑶接住野果,是颗通红的山楂,酸得她牙倒抽了口凉气。
她这才想起,昨晚宿在山洞时,确实下了场暴雨,云芽就是用这半扇门挡在洞口,自己淋了半夜的雨。
她看着云芽发梢还没干透的水珠,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嘟囔道:“谁稀罕你挡雨……”布兜里的地脉灵虫突然探出头,翅膀上沾着片山楂果肉:“前面三里地有灵脉!
淡淡的,像是藏在石头底下!”
它晃了晃触角,“而且有生人的气息,不止一个!”
云芽把最后一口野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人?
是砍柴的还是打猎的?”
她握紧了腰间的柴刀,“要是抢东西的,这门板正好能拍晕他们。”
洛轻瑶赶紧按住她的手:“别动不动就拍人!
万一是其他仙门的弟子,你这一板下去,没等参加万仙会,就得先被当成妖邪斩了!”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是修仙者,气息有点乱,像是受过伤。”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路边的老松树下蹲着个黑影。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衣,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怀里抱着柄断剑,剑穗早就磨没了,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绳头。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露出双在晨光里亮得惊人的眼睛,目光先落在云芽肩上的雷击木上,随即又扫过洛轻瑶怀里的星轨盒,最后定格在云芽腰间的柴刀上。
“这是……雷击木?”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喝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剑的缺口。
洛轻瑶立刻警惕起来,往云芽身后缩了缩:“你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她认出对方怀里的断剑——剑鞘是用深海鲛绡做的,虽然破了,却依旧泛着淡淡的水光,绝非普通修士能有的法器。
黑衣人慢慢站起来,个子很高,却瘦得像根被风吹了半枯的竹竿。
他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颧骨有点高,显得脸色过于苍白。
“我叫墨尘,”他指了指怀里的断剑,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本来要去万仙会,结果在路上被人抢了法器,还被打断了剑。”
云芽盯着他手里的断剑看了半天,突然说:“这剑看着还行,劈柴肯定顺手。”
墨尘的脸瞬间黑了。
那是他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青锋剑”,虽不是什么上古神器,却也是用极北玄铁炼了三百年的上品法器,跟着他斩过妖兽、破过阵法,如今竟被评价为“劈柴顺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目光再次落在那半扇雷击木上:“这木头……你打算带它去昆仑山?”
“嗯。”
云芽点头,把木头往肩上挪了挪,“洛轻瑶说万仙会人多,说不定能换点好东西。
比如……两斤红烧肉?”
洛轻瑶:“……”她现在严重怀疑,云芽对万仙会的认知,可能就停留在“能换红烧肉”这个层面上。
墨尘却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瞬间冲淡了他身上的阴郁:“万仙会的试炼台上,可不用红烧肉当奖品。”
他顿了顿,看着云芽毫无灵力波动的手腕,又看了看她扛着雷击木却面不改色的样子,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你……不是修仙者?”
“算是吧。”
云芽含糊地应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老观主没教过她吐纳练气,只教她下雨前要加固屋顶,下雪后要清扫山路,偶尔说几句“心无妄念,便是修行”,她当时只当是劈柴累了要歇口气。
墨尘还想问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几声嚣张的笑。
他脸色一变,拽着云芽和洛轻瑶躲到松树后面,压低声音说:“是黑风谷的人!
他们抢了我的法器,肯定还在附近!”
洛轻瑶扒开松针往外看,只见五个骑着黑马的修士正往这边走,个个穿着黑袍,腰间挂着骷髅头吊坠,为首的络腮胡手里把玩着一柄弯刀,刀身上还沾着血迹。
“那是黑风谷的少主,赵虎。”
洛轻瑶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们专靠抢夺其他修士的法器为生,据说还吃人心肝……”云芽没听清后面的话,她的注意力全被赵虎腰间的袋子吸引了——那袋子鼓鼓囊囊的,隐约露出个竹编的角,看着像极了她以前装蘑菇的篮子。
“他们抢了你的什么?”
云芽问墨尘。
“一枚‘聚灵玉佩’,是我师父的遗物。”
墨尘的手攥紧了断剑,指节泛白,“还有我师妹的‘清心铃’……”话没说完,赵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小子肯定跑不远!
搜!
找到他,把那柄青锋剑的碎片也给我捡回来!
据说那剑里藏着极北玄铁的矿脉图!”
黑风谷的人开始西处搜查,马蹄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洛轻瑶吓得屏住呼吸,星轨盒却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刚才被她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正往外泄露灵气!
“在那儿!”
赵虎眼睛一亮,策马朝松树这边冲来,弯刀在空中划出道寒光,“抓住他们!”
墨尘猛地把洛轻瑶推到云芽身后,断剑挡在身前,虽然灵力微弱,气势却丝毫不输:“你们想干什么?”
赵虎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在洛轻瑶怀里的星轨盒上转了圈,露出贪婪的笑:“哟,不仅找到了漏网之鱼,还捡着个宝贝!
这星轨盒,可是逍遥门的东西吧?
小丫头,把它交出来,爷就饶你一命!”
洛轻瑶抱着星轨盒往后缩,却被云芽按住了肩膀。
她抬头,看见云芽正把那半扇雷击木卸下来,动作沉稳得像在劈柴前摆好木料。
“想要东西?”
云芽把木头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巨响,震得周围的落叶都跳了起来,“得问问它答应不答应。”
赵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哪来的野丫头,拿着块破木头就敢拦你赵爷爷?
给我抓住她!”
两个黑风谷的修士策马冲过来,手里的长矛首刺云芽面门。
洛轻瑶吓得闭上眼,却听见“咔嚓”两声脆响,伴随着两声惨叫。
她睁开眼,看见那两个修士连人带马倒在地上,长矛被硬生生砸成了两段,而云芽手里正拎着那半扇雷击木,木头表面还沾着点血迹。
“你……”赵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看清云芽是怎么动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个手下就倒了。
云芽没说话,提着木头往前走了两步。
她走得很慢,可每一步都像踩在赵虎的心上,让他莫名地发慌。
布兜里的地脉灵虫突然喊:“她身上有先天罡气!
淡得像雾,却比玄铁还硬!”
墨尘也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云芽能扛着雷击木健步如飞,为什么她徒手能接住雷灵而不受伤。
那不是蛮力,是与生俱来的“先天罡气”,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天赋,连传说中的上古大能,都未必能拥有如此纯粹的护体罡气!
“一起上!”
赵虎色厉内荏地吼道,举着弯刀冲过来,“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话没说完,就被云芽一木头拍在马头上。
那匹黑马哀鸣一声,瘫倒在地,赵虎被甩飞出去,撞在松树上,吐出一大口血。
云芽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他的手腕,把那半扇雷击木往他头顶一放,木头的重量让赵虎的脸瞬间憋成了紫色。
“说,抢的东西呢?”
云芽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特别是那个竹篮子,里面的蘑菇是我晒了三个月的。”
赵虎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指着腰间的袋子。
洛轻瑶赶紧跑过去,从袋子里翻出枚玉佩、一个铃铛,还有……半篮己经被压碎的干蘑菇。
“这是你的玉佩。”
洛轻瑶把玉佩递给墨尘,又把铃铛塞给他,“还有这个,应该是你师妹的清心铃。”
她看着那篮碎蘑菇,有点尴尬地递给云芽,“这……还能吃吗?”
云芽接过篮子,看着碎成渣的蘑菇,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突然抬脚,又往赵虎的手腕上踩了踩,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赵虎撕心裂肺的惨叫。
“赔我蘑菇。”
云芽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墨尘看着被踩断手腕、疼得满地打滚的赵虎,又看了看一脸认真“讨还蘑菇”的云芽,突然觉得,这丫头的狠劲,比黑风谷的人可怕多了。
收拾完黑风谷的人,云芽把那半扇雷击木重新扛到肩上,又把碎蘑菇小心地收进布兜——虽然碎了,但炖汤应该还能用。
墨尘拿着修好的清心铃,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眼神里多了点复杂的情绪。
“你去哪?”
云芽回头问他。
“昆仑山。”
墨尘的声音柔和了些,“万仙会。”
“正好,我们也去。”
云芽指了指洛轻瑶,“路上有个伴,能帮着看行李。”
洛轻瑶:“……”她好歹是逍遥门的弟子,怎么就成看行李的了?
墨尘却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好。”
他看了看云芽肩上的雷击木,又看了看她布兜里露出来的山楂核,突然说,“我知道昆仑山附近有个‘百味斋’,里面的红烧肉,据说用灵火慢炖了三天三夜,香得能引来十里外的灵鹿。”
云芽的眼睛瞬间亮了,脚步都快了几分:“真的?
那得快点走,别让肉卖光了。”
洛轻瑶看着云芽突然加快的脚步,又看了看墨尘嘴角那抹“果然如此”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布兜里的地脉灵虫却兴奋地扑腾着翅膀:“百味斋?
是不是有灵米做的饭?
还有用雪莲做的点心?
贫道要吃!
贫道要吃三盘!”
一行三人(加一只虫)的队伍继续往昆仑山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映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墨尘偶尔会指点云芽辨认路边的灵草,洛轻则瑶会抱怨云芽的行李太沉,云芽则一门心思惦记着红烧肉,偶尔停下来,用柴刀劈块木头当路标,说“万一迷路了,好找回来”。
没人注意到,墨尘握着断剑的手指,悄悄收紧了——他师父临终前说过,能让地脉灵虫心甘情愿跟随、身负先天罡气的人,或许就是能解开极北玄铁矿脉之谜的关键。
而洛轻瑶怀里的星轨盒,也在无人察觉时,悄悄亮了一下,屏幕上浮现出三个模糊的星象——像极了他们三人此刻的位置。
山路还很长,昆仑山还很远,但属于他们的故事,己经在这嬉笑怒骂、柴米油盐的旅途里,悄悄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