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里像是塞进了一万只尖叫的猴子。它们用烧红的铁棍猛戳我的神经。
我能闻到自己皮肤烧焦的味道。混杂着一股廉价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那冰冷的金属头盔下。
我的世界只剩下纯粹的。撕心裂肺的白光和剧痛。而这一切的起因。
只是因为我沉迷瓦罗兰特。01“叶凡,编号073,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是不是感觉神清气爽,对那些打打杀杀的电子***再也没有兴趣了?
”一个油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是一块浸满了地沟油油的抹布。擦拭着我脆弱的耳膜。
我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从模糊的重影慢慢聚焦。一个穿着白大褂,
地中海发型油光锃亮,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笑容很和善,
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种看小白鼠做实验时的、冰冷的兴奋。
他就是这宏光未来行为矫正中心的主任。杨卫国。大家都叫他杨主任。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涸,发出的声音嘶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水……”“想喝水?
”杨主任的笑容更灿烂了。“态度不错。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想不想打那个什么……瓦罗什么?”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红色条幅。
上面用加粗的宋体写着。“告别网瘾,重塑未来,电击疗法,立竿见影!”立竿见影?
这特么是想让我立地成佛吧!剧痛的余波还在大脑里冲撞。我咬着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不想了……”“很好!
”杨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拍了拍我的脸。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侮辱性。“你看,效果多好。你父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就是对你最大的负责。我们这是科学,是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特么的科学!
我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顺从表情。
杨主任转身对身后两个穿着蓝色制服,身形魁梧的壮汉说。“强哥,给他松绑吧,
带他去感恩室写今天的治疗心得。”那个被称作强哥的男人。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眼神凶悍得像头饿狼。他走过来。动作粗暴地解开我手腕和脚腕上的皮扣。皮扣勒得太紧,
我的手腕上已经是一圈深紫色的瘀痕,***辣地疼。
我像一摊烂泥一样从那张冰冷的治疗椅上滑下来,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强哥一把抓住我的后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把我提溜起来,粗声粗气地吼道。“走快点!
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充电?”充电就是他们对电击疗法的爱称。我浑身一哆嗦。
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刻爆发出仅存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跟上他的脚步。
这里的一切都是压抑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铁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诡异味道。走廊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偶尔路过一扇铁门,
门上小小的观察窗里,会闪过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眼睛。他们和我一样,
都是被父母以为你好的名义,送进这座人间地狱的病人。有的因为打游戏。有的因为早恋。
有的甚至只是因为看小说不点赞评论收藏。在这里,任何不符合他们父母期望的行为,
都会被定义为病,需要治疗。感恩室其实就是一个大通铺的宿舍。
十几张上下铺的铁床整齐排列。空气中混合着汗味、脚臭和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每个病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囚服。此刻正人手一本小册子,埋头奋笔疾书。
强哥把我推搡到一个空着的下铺。扔给我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恶狠狠地警告。
“写五千字的感恩心得!感谢你父母,感谢杨主任,感谢中心给了你新生的机会!写不完,
或者写得不深刻,晚饭就别吃了,准备晚上继续充电!”说完,
他和另一个护工就转身离开了。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锁上,那声音像是地狱的丧钟。
我瘫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浑身虚脱,大脑还在嗡嗡作响。我环顾四周,所有人都低着头,
神情麻木,仿佛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划着。
写着那些言不由衷的、歌功颂德的文字。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叫叶凡,
今年十九岁。是个大一学生,***技术主播。我承认我有点沉迷瓦罗兰特。段位刚上钻一,
正是手热的时候。但我从不旷课,成绩也还过得去。
可我爸妈不知道从哪听信了这宏光未来行为矫正中心的鬼话,说这里能根治网瘾,
军事化管理,专家坐镇。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清晨。我还在睡梦中,
他们就伙同两个中心的护工,强行把我绑来了这里。我爸当时眼眶通红,
嘴里念叨着:“凡凡,爸是为了你好,长痛不如短痛。”我妈则在一旁抹眼泪,
说:“等你出来了,你就会感谢我们的。”感谢?我感谢你们八辈祖宗!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不能就这么认命!我要逃出去!逃出这个魔窟。
然后把这里所有丑陋、肮脏的罪恶。全部公之于众!就在这时,我旁边上铺的兄弟,
用脚轻轻踢了踢我的床板。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但苍白的脸,他对我使了个眼色。
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厕所。”02我心领神会,拿起本子和笔,
装作要去厕所寻找灵感的样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这里的厕所也是大通铺式的。
十几个蹲坑一字排开,中间没有任何隔断,臭气熏天。那个清秀的哥们儿叫林涛。
他比我早来一个月,是因为偷偷写网络小说被他爸妈扭送进来的。我俩并排蹲下,
用哗哗的流水声做掩护,压低声音交谈。“新来的?看你那样子,刚充完电吧?
”林涛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嘲讽。我苦笑了一下:“嗯,
感觉脑子都快被烤熟了。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披着教育外皮的集中营,
一个靠折磨我们来向我们父母骗钱的无底洞。”林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鸷。
“杨卫国就是个心理变态的伪君子,那群护工,全是从外面招的地痞流氓。
”“你别看他们白天人模狗样的,晚上查寝的时候,谁不顺眼就拖出去一顿毒打,
美其名曰巩固治疗效果。”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我经历的还只是开胃小菜。
“没人反抗吗?没人报警吗?”我不甘心地问。林涛冷笑一声。“反抗?怎么反抗?
你看看我们,一个个手无寸铁,被电得精神恍惚。报警?你以为没人试过吗?
上个月有个哥们儿,趁放风的时候,抢了护工的手机报警,你猜怎么着?
”我喉咙发干:“怎么了?”“警察来了,和杨卫国在办公室里喝了杯茶,然后就走了。
”“临走还拍着杨卫国的肩膀,说杨主任辛苦了,现在的孩子是难管。
”“那个报警的哥们儿,当晚就被拉去重度治疗室,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沆瀣一气!这里就是一个针插不进。
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难道就这么等死?”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林涛看了我一眼,
眼神锐利了起来。“等死?我可没那么贱。我在找机会,也在找人。”他顿了顿,
压低声音:“你,想不想出去?”我毫不犹豫地迎上他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想!
”“想出去,就得先活下来,装得像条狗一样顺从。”林涛的目光扫过厕所门口,
确认没人后,继续说道。“别想着硬闯,这里的铁门和电网,比监狱还结实。
”“唯一的办法,是找到他们的破绽。”“我观察了一个月。”他语速极快,
像是在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情报?“这里的监控网络不是无死角的。
”“A栋和B栋连接的洗衣房,每天下午四点到四点半,因为水蒸气太大,
有一个摄像头会短暂失灵。那是监控的唯一盲区。”“洗衣房外面是什么?”我追问。
“一个垃圾中转站,连着中心的后巷。后巷的墙不高,但上面有电网。电网的总开关,
在B栋一楼的配电室里。”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在脑中形成。
“配电室有人守着吗?”“平时是锁着的,只有强哥有钥匙。
但他每天晚上八点会去打一次牌,雷打不动。”“打牌的地点就在监控室,
离配电室有五十米远。”林涛的眼睛亮得惊人。“机会,就在这半个小时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计划听起来可行,但细节才是魔鬼。“我们需要钥匙,
或者能开锁的东西。还要想办法在半小时内,既打开配电室的门,关掉电网,
再从洗衣房跑到后巷,翻墙出去。”我指出了计划的难点。林涛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你脑子转得很快。开锁的东西,我有办法。我进来之前,是个业余的电子爱好者,
对电路和简单的机械锁都有研究。”“给我一根回形针和一小片铁片,
我有七成把握能打开那种老式挂锁。”“至于钥匙……那就得靠你了。”“我?”我愣住了。
“对,你。”林涛盯着我。“你刚来,表现得越刺头,越容易被强哥盯上。被他盯上,
就有机会接近他。”“你要想办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拿到他腰上那串钥匙的拓印。
”“用肥皂,或者嚼过的口香糖。”这简直是虎口拔牙!强哥那体格。
一拳就能把我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看着我犹豫的神色,林涛的语气冷了下来。“怕了?
怕了就当我没说。你继续在这里每天充电、写感恩心得,直到变成一个真正的***。
”“谁他么怕了!”我冷笑一声。打瓦的时候,面对五个彪形大汉我都敢冲,现在怎么能怂!
“干了!不就是拓个钥匙模吗?老子当年在游戏里偷大龙都没这么紧张过!
”林涛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微笑。“好。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盟友了。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激怒强哥。”03接下来的几天。
我彻底贯彻了林涛的作死方针。我写的感恩心得。
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而是充满了各种阴阳怪气的感恩。“我感恩杨主任,
他的电击疗法让我深刻体会到了电流穿过身体的每一丝***,
这种感觉比我在游戏里五杀还要***。”“我感恩强哥,
他粗暴的动作和亲切的问候指各种脏话,让我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比我亲爹还亲。
”“我感恩这里的饭菜,那独特的馊味和偶尔出现的虫子尸体,极大地丰富了我的味觉体验,
锻炼了我钢铁般的肠胃。”这些心得交上去,后果可想而知。强哥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脸都气绿了。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拖下来,那双牛眼瞪得滚圆。
“你特么写的是什么玩意儿!找死是吧?”我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梗着脖子说。
“我写的都是我的真实感受啊!不是说要深刻吗?我觉得这很深刻。”“深刻你大爷!
”强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嘴角瞬间就破了。
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他去冷静室!让他好好冷静冷静!”所谓的冷静室,
就是一个不到两平米的禁闭室,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我在里面被关了整整一天。
只给了一瓶水和一个馒头。但我没有屈服。第二次。我变本加厉,在感恩心得里画了一幅画。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恶魔,拿着电击棒,背后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币。这一次,
强哥直接把我拖到了厕所,把我的头按进洗手盆里,反复冲水。
冰冷的水灌进我的鼻子和嘴巴。窒息的感觉让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我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但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成了强哥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每天都要找我的茬。
吃饭的时候故意打翻我的碗。睡觉的时候把我从床上踹下去。动不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我。就在这一次次的亲密接触中,寻找着机会。机会,终于在第五天晚上来临了。
那天晚上。强哥又因为一点小事把我拖到走廊里训话。他骂得唾沫横飞,
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死死按在墙上。他腰间那串钥匙,就挂在皮带上,
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白天的时候。
林涛偷偷塞给我一小块被嚼得发软的泡泡糖,用纸包着,藏在我的袖口里。成败,在此一举!
我假装因为窒息而剧烈挣扎,双腿乱蹬,手也胡乱挥舞。强哥被我的反抗激怒。
掐着我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还敢动?老子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
我…”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我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向了他腰间的钥匙串。
我的指尖飞快地找到了配电室那把最大、最独特的铜钥匙。
将藏在掌心的泡泡糖死死地按了上去!一秒,两秒……我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了!
“给老子老实点!”强哥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我的肚子上。剧痛让我瞬间弓成了虾米。
但我死死攥着右拳,将那块印着清晰钥匙纹路的泡泡糖,成功地藏回了袖子里。“滚回去!
明天再敢给老子耍花样,我让你去见阎王!”强哥踹了我一脚,转身离去。我趴在地上。
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第一步,成功了。晚上,我趁着所有人睡熟,
悄悄把钥匙模交给了林涛。他在被窝里,
用一小截从床架上磨下来的铁丝和勺子柄磨成的铁片,对着那个模糊的印记,
开始了他精细的伪造工作。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我负责给他放哨,
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走廊里的任何一丝动静。每一次护工巡逻的脚步声靠近,
我的心脏都像是要停止跳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林涛在黑暗中轻轻碰了碰我。他摊开手掌,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一根被掰成特殊形状的铁丝。
和一片被打磨得极其纤薄的金属片。“搞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不是钥匙,但足以骗过那种老式弹子锁。我叫它万能钥匙一号。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被磨破的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把逃跑的日期,定在了三天后。那天,天气预报有雷阵雨。大雨,是最好的掩护。
04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差点让我们的全盘计划崩溃。
她叫陈雪,是中心里唯一的女医生。三十岁左右,长得很漂亮。总是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说话温声细语,和这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在我被强哥折磨得最惨的那几天。
她来医务室给我上药。“疼吗?”她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我嘴角的伤口,
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我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忍着点。”她叹了口气,
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服个软,不就少受点罪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里的清泉,让我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些许。在这个地狱里,
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一丝人味的存在。“我没错,为什么要服软?”我倔强地说。
陈雪看着我,眼神复杂。“在这里,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话。”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委屈。但是……唉,你听我一句劝,别再跟他们硬碰硬了。
杨主任和那些护工,不是你们能斗得过的。”我沉默不语。接下来的几天。
陈雪总会有意无意地关心我。有时是多给我一个鸡蛋。有时是塞给我一小块巧克力。
甚至有一次,她还偷偷让我用她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我妈接的。
我刚喊了一声妈,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哭着告诉她这里是地狱,他们打我,电我,
把我当畜生一样对待。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
然后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漠的语气说。“叶凡,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们?
”“陈医生都跟我们说了,你在里面表现很好,正在积极改正。你别再耍花样了,
好好配合治疗,早点出来。”“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我握着手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