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采药伤了根骨,为他挡灾破了丹田,他却在大劫来时,亲手将我推入绝阵,
只为护他的白月光。“师妹,为你牺牲是她的荣耀。”他冷语。再归来,我已非仙门子弟,
而是万妖谷尊主。在他道侣大典上,我携百妖驾临,魔气冲天:“师兄,这份‘荣耀’,
我今日特来还你!”碎他剑骨,毁他道心,看他跌下神坛——原来弑情证道,如此痛快!
沈清珩和林婉儿的道侣大典当日,我,
那个据说早已为了守护宗门而神魂俱灭、成为云岚宗一座丰碑的故人,
带着万妖谷滔天的魔气,回来砸场子了。不是抢亲,是来把他最看重的东西,
一寸、一寸、彻底碾碎。仙乐戛然而止。琉璃盏坠地,摔得粉碎。琼浆玉液泼洒开来,
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光洁如镜的白玉广场上。
喧嚣鼎沸的贺喜声浪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所有人的目光,
惊骇的、恐惧的、不可置信的,全都钉死在山门入口处。云岚宗护山大阵早已重新升起,
光华流转,坚不可摧。但这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屏障,此刻却像一层脆弱的水膜,
被一股蛮横、阴戾、粘稠如实质的黑色魔气轻易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魔气翻涌,
如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灵花异草瞬间枯萎焦黑,汉白玉地砖滋啦作响,被侵蚀出坑洼。
魔气深处,影影绰绰。无数扭曲、狰狞、嘶吼的妖影匍匐其中,
贪婪地汲取着此地浓郁的灵气,猩红的眼瞳锁定了广场上那些鲜美的“食物”。群妖之前,
是我。一袭玄色长裙,裙摆上用更深的暗红色丝线绣着繁复诡谲的妖纹,
那些纹路在流动的魔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活着的血管。
曾经束得一丝不苟的青丝如今泼墨般散落,发梢无风自动,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肤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唇色却红得惊心动魄,如同刚刚饮饱了鲜血。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瞳仁变成了冰冷的竖瞳,血色弥漫,里面找不到半分过往的清澈痴缠,
只剩下淬过九幽寒冰的死寂和一丝戏谑的残忍。我缓缓抬起脚,
踩在云岚宗洁净无瑕、象征着正道威严的地面上。鞋底落下之处,一圈焦黑的痕迹扩散开。
我一步步向前走,身后是蠕动前行的妖魔洪流。每一下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敲打在死寂的广场上,也敲打在每一个正道士修士疯狂震颤的心尖上。“凌……凌汐师姐?
”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新弟子人群中溢出,又立刻被人死死捂住嘴。高台上,
那片刺目的红晃了一下。穿着大红喜服的林婉儿,脸色煞白得像她里衣的领口,
精心描画的妆容也盖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的恐惧。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身边男人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沈清珩。我的好师兄。
云岚宗的首席弟子,今日的新郎官,修真界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
光风霁月、堪为楷模的沈清珩。他今天真是俊朗得无可挑剔,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
身姿比松柏挺直。只是那份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镇定,
此刻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这副妖异躯壳里,
挖出那个曾经对他唯命是从、痴心一片的傻子女弟子的影子。震惊,错愕,
还有一丝极力想掩藏、却依旧被我捕捉到的……心虚?但他终究是沈清珩。不过一个呼吸,
那份失态就被强行压下。他上前一步,将瑟瑟发抖的林婉儿护在身后,动作是习惯性的呵护。
眉头蹙起,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肩负重任的大师兄姿态。“何方妖孽!”他声音沉凝,
灌注了灵力,试图驱散广场上弥漫的恐慌,“竟敢幻化成我已故师妹的模样,亵渎英灵,
扰我云岚宗清净!”“妖孽?”我低低地笑出声,笑声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刮得人耳膜生疼,“师兄,哦不,沈清珩,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这身骨头,哪一寸,
你不熟悉?”我抬起手,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妖异的慵懒。
“为了给你采那株淬剑骨的寒潭草,我差点冻死在万丈寒潭底,左臂骨头裂了三道缝,
养了半年才好,你忘了?”手指下滑,点向自己的丹田位置。“一次宗门小比,有人暗算你,
是我蠢,扑过去替你挡了那枚破罡钉,丹田气海震荡,修为停滞整整一年,你忘了?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些陈年旧事,
那些我曾经以为能换来他一丝垂怜的付出,如今当着修真界各大门派来宾的面,
被我亲自撕开,血淋淋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许多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在我和沈清珩之间来回逡巡。沈清珩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震惊和戒备,而是染上了一层被当众揭短的难堪和阴鸷。“胡言乱语!
”他厉声呵斥,试图打断我,“妖物最擅蛊惑人心!诸位道友切勿被其迷惑!
我师妹凌汐深明大义,为护宗门甘愿献祭,神魂俱融于阵眼,岂是你能冒充的!”“献祭?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舌尖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那是恨意凝聚成的实体,“是啊,
献祭。多伟大的牺牲。”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抖得更厉害的林婉儿身上。
“宗门千年大劫,强敌围攻,护山大阵将破。需要一位灵根纯净的弟子以身献祭,稳固阵眼,
方能换取一线生机。”“当时,这位灵根更纯净、体质更特殊的林婉儿师妹,吓得花容失色,
哭得快要晕厥过去,死死抓着你的衣袖,对不对?”林婉儿猛地抬头,
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清珩,拼命摇头。我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
尖利刺耳:“然后你呢?我亲爱的师兄?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定格在因为担心你而脸色发白、站在最前面的我身上。”我向前踏出一步,
魔气随之翻涌推进,逼得前排的弟子们惊恐后退。“你对我说:‘凌汐,宗门养你百年,
今日到了你报效之时。苍生浩劫,系于你一人之身,这是你的责任,亦是你的荣耀。
’”我模仿着他当时那种沉稳、庄重、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力的语调。“你还说:‘去吧,
师妹,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的竖瞳死死锁住沈清珩骤然失血的脸。“然后,
你抓住了我的手臂。不是推开,是抓住。用上了十成的灵力,封住了我周身大穴,
让我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声音变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在地。“你亲手,
把我扔进了那灵力狂暴肆虐、足以将金丹修士都瞬间撕成碎片的阵眼核心!
”“在我被那足以碾碎魂魄的极致痛苦吞噬的那一刻,
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手指猛地指向他,指尖缭绕的黑气凝成一道尖刺,又倏地散开,
“你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是悲痛,不是不舍,是他妈的如释重负!”“还有你那只手!
”我的声音骤然变得凄厉,“你刚把我扔进去,
转身就死死地、死死地把你的婉儿师妹护在了怀里!连一丝灵力乱流都没让她溅到!
”“沈清珩!”我咆哮出声,周身魔气轰然爆发,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
“用我的命,我的魂飞魄散,换你心上人的毫发无损,换你们这对璧人今日的风光大婚!
这笔买卖,是不是划算极了?!”“你放屁!”沈清珩终于维持不住那副镇定面具,
额角青筋暴起,出口成脏,“妖孽!休要在此污我清白!诸位长老!还不拿下此獠!
”高台上的几位云岚宗长老,以执法长老德允真人为首,脸色早已铁青难看至极。真相如何,
他们或许心知肚明,但宗门的声誉,沈清珩这块金字招牌,绝不能在今天倒下!
德允真人上前一步,声色俱厉:“满口污言秽语,蛊惑人心!清珩当日痛失师妹,悲恸欲绝,
岂容你如此诋毁!诸位道友,此妖物强大,绝非一人可敌,还请助我云岚宗,共诛此魔,
以正视听!”他倒是聪明,直接把我定性为强大的、需要围剿的魔头,试图将水搅浑,
用“除魔卫道”的大义来掩盖这场丑闻。几名与云岚宗交好、或是想卖人情的高手互看一眼,
身上灵光涌动,法宝祭出。“啧。”我发出一声轻嗤,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还是这副德行。道理讲不过,就要动手灭口了?”我甚至没有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