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透明的眼瞳里,瞬间闪过一组新的运算:中原中也的抗干扰阈值、方块的最大功率、情绪波动对战斗力的影响系数……最后得出的绿色节点显示,成功率68%。
“可以。”
零点头,“但需要提前30分钟分析场地的电磁环境。
上次交易所的电缆泄漏是偶然变量,不能作为常规战术参考。”
“第三次目标是政府异能科的声波使用者,对方的异能依赖声带振动,电磁脉冲对神经的干扰效果更显著,持续时间最长。”
费奥多尔将方块扔回给零,后者稳稳接住,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有意思。”
他低笑一声,“那个总把‘港口黑手党’挂在嘴边的矮子,要是知道自己两次失态都拜你所赐,恐怕会提着火箭炮来找你算账。”
零将方块收回口袋,语气平淡:“他找不到我。
且根据数据模型,他的火箭炮命中率在电磁脉冲干扰下会下降62%。”
费奥多尔看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像冰一样的人,竟然能让那个暴躁的重力使两次吃瘪而不自知,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具讽刺意味的事。
“记住中原中也的反应。”
费奥多尔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那种骄傲又警惕的样子,是‘情感变量’的典型表现。
下次遇到他,或许能派上用场。”
零沉默地点头,浅透明的瞳孔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却默默将“中原中也 情感变量:骄傲(权重0.6)、警惕(权重0.4)”这行字,加入了自己的数据库。
费奥多尔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自称“观察者”的家伙,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意想不到的底牌。
就像三天前在圣彼得堡国立图书馆,当他们被埋伏的军警部队包围时,零只是按下那个方块,所有军警异能者的异能瞬间失效,连带着图书馆的监控系统一起陷入黑屏。
“你对异能的理解,比大多数异能者都透彻。”
费奥多尔说,“但你似乎对‘消除异能’这个目标毫无兴趣。”
“目标没有意义。”
零将方块收回口袋,开始整理桌上的情报文件。
那是从克格勃档案馆里“借”来的,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异能者实验的资料。
“重要的是达成目标的过程是否符合逻辑链。
你的计划存在17处逻辑断点,其中6处与情感变量相关。”
费奥多尔挑眉:“比如?”
“比如你信任那个代号‘夜莺’的联络人。”
零抽出一份加密电报,用指尖点了点末尾的签名,“她的加密方式里藏着与异能特务科通讯的暗码,你应该早就发现了。”
费奥多尔的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节奏与座钟的摆锤重合。
“我留着她,是为了传递假情报。”
“但你在她被抓时,调整了后续计划。”
零拿出另一份行动预案,上面有费奥多尔用红笔修改的痕迹,“原定三天后炸掉实验基地,你推迟了48小时。
这个决策不符合你的最优策略模型,属于情感干扰下的非理性调整。”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座钟的咔嗒声在空气中震荡。
费奥多尔看着零浅透明的眼瞳,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数据分析,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会被情感干扰吗?”
费奥多尔忽然问,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窗台上。
零摇头:“数据库里没有相关解释。
情感属于无法量化的变量,不符合逻辑运算规则。”
“因为情感是最廉价的武器,也是最昂贵的筹码。”
费奥多尔站起身,走到零面前,灰紫色的瞳孔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幽深,“夜莺的女儿在特务科手里,我留着她,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会因为这种‘软肋’而妥协。”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零整理好的文件上,“你看,这就是被你归为‘非理性’的情感,在计划里的实际作用。”
零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快速调出脑海里的运算模型,将费奥多尔的话输入变量参数,原本显示红色错误的节点忽然变成了绿色。
原来那处看似不合理的调整,恰好能让特务科放松警惕,为真正的突袭创造机会。
“修正逻辑链。”
零低声说,拿起笔在文件边缘补了一行批注,“情感变量可作为战术诱饵,权重系数0.73。”
费奥多尔笑了,伸手想去碰零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想起上次在巷战中,零为了掩护他撤退,用身体挡住了射向他后心的子弹。
那枚9毫米口径的子弹嵌入零的肩胛,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奔跑,首到甩开追兵才独自处理伤口。
“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费奥多尔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按照你的逻辑,保护我这个‘观察目标’的优先级,不该高于自身安全。”
零的笔尖顿在纸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
他沉默了三秒,像是在调取深层数据:“运算结果显示,你的存活概率与我的观察任务完成度呈正相关。
保护你,是最优解。”
这个答案精准得毫无温度,却让费奥多尔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没有感情的“仿生机器人”(他隐约猜到了零的本质),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不是出于怜悯或关怀,而是基于数据运算得出的“最优解”。
“外面有动静。”
零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雪地里有三道影子正在靠近,靴底踩碎冰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是异能特务科的‘清除队’,携带电磁抑制器,距离这里120米。”
费奥多尔迅速将文件收进壁炉,看着纸张在火焰中卷曲成灰烬。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刚才处理伤口时,血液滴落在雪地里。”
零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们的追踪犬能识别异能者的血液成分,我的血液虽然特殊,但残留的电磁信号会被抑制器捕捉到。”
他说着,从床底拖出一个金属箱,里面是拆解好的狙击枪零件。
零的手指在零件间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不到一分钟就组装好了一把泛着冷光的狙击枪。
“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零将一把手枪放在桌上推给费奥多尔,“抑制器对我无效,但会影响你的异能,别轻易出手。”
费奥多尔看着他肩上渗血的绷带,忽然按住他拿枪的手。
“你的伤口还没愈合。”
零的手腕被按住,能清晰地感受到费奥多尔指尖的温度。
他的运算系统里忽然弹出一个红色警告。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一种无法定义的数据流干扰了他的判断。
“我的愈合速度是你的七倍。”
零重复道,试图挣脱他的手,“留在这里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你刚才说过,我的存活概率与你的任务完成度正相关。”
费奥多尔的指尖微微用力,灰紫色的瞳孔在火光中亮得惊人,“如果我跟你一起走,存活率会提高多少?”
零的运算核心高速运转,无数组数据在脑海里闪过。
“一起行动的暴露风险会增加40%,但交叉掩护能让逃脱概率提升27%。
综合评估,联合行动的成功率高于单独行动0.3个百分点。”
“那就一起走。”
费奥多尔松开手,拿起桌上的手枪,“从阁楼的密道出去,那里通往圣伊萨克大教堂的地下墓室。”
零看着他走向阁楼的背影,浅透明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析的波动。
他刚才的计算其实有误差。
联合行动的成功率实际提升了0.5个百分点,但他下意识地报低了数值。
这种误差的来源,他找不到任何逻辑解释。
窗外传来破门而入的声响,伴随着抑制器启动的嗡鸣。
零迅速架起狙击枪,瞄准第一个冲进房间的特工。
子弹穿过窗户的瞬间,他忽然听到费奥多尔在阁楼上传来一声低笑。
“零,记住。”
那笑声混着风雪声飘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有时候,0.3个百分点的误差,恰恰是最关键的变量。”
零扣下扳机的瞬间,忽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他的运算系统里,那个红色警告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组新的参数:情感变量,权重系数0.81,关联对象:费奥多尔·D。
雪还在下,覆盖了脚印,覆盖了血迹,也覆盖了圣彼得堡的白夜。
阁楼的密道里,两人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交替响起,比在横滨钟楼的通道里更加合拍。
零跟在费奥多尔身后,看着他风衣下摆扫过积灰的台阶,忽然觉得自己的“假设”需要重新定义。
或许高智商犯罪者从来不需要规避情感,他们只是懂得如何让情感成为计划的一部分。
就像此刻,费奥多尔握着密道暗门的手,温度透过金属传过来,恰好融化了零指尖残留的冰霜。
这是一种无法被数据解释的温度,却精准地填补了逻辑链上那个最后的断点。
零想,或许这就是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需要寻找的最终答案。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在雪夜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零抬头看向费奥多尔的背影,浅透明的眼瞳里,第一次映出了除“观察目标”之外的东西。
那是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是风雪中相扣的步伐,是两个孤独灵魂在逻辑与情感的边缘,找到的唯一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