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开学之前
“左边左边!
有人摸你***!”
文无雨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他的角色一个滑铲,险险躲进掩体。
积分从惨不忍睹的89比125,硬是被我俩,主要是靠我俩的亡命冲锋,一点点啃回了120比125。
眼瞅着就要翻盘!
我深吸一口气,操控角***着腰,打算从侧翼包抄下一个点位,结果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屏幕“啪”一下就灰了——我被狙了!
“操!
热点打狙?!!!!”
我郁闷地捶了下大腿。
“我顶不住啊哥!
对面五个跟疯狗一样全冲我脸了!”
点里的文无雨独木难支,很快也被乱枪扫倒。
我气得在队内频道打字:“队友进点免费送方神安装包附赠十连抽!”
可惜,那几个顶着真人ID的“队友”压根就是系统塞的人机,指望他们有战术素养,不如指望猪会爬树。
“完犊子。”
硕大的“失败”两个字拍在我脸上“这破匹配,真服了,”我摘下耳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着麦吐槽,“把把给我塞人机,对面跟打了鸡血的职业哥一样,玩个毛线。”
“可不咋的,打得一肚子火。”
文无雨也唉声叹气。
瞎扯了几句,我俩默契地退出了游戏。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划开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社交软件“皮蛋”。
正刷着动态,脑子里灵光一闪——坏了,今天好像是暑假最后一天!
我赶紧给文无雨发消息:“喂,作业搞定没?”
他回得倒快,一个***落泪的表情包,底下跟着一行字:“搞定个锤子哦,才磨蹭了三分之一不到。”
我就知道。
我嘿嘿一笑,打字过去:“那晚上要不要连麦一起写作业?
抱团取暖啊。”
“可以啊,一个人写简首要我老命。”
文无雨回得干脆。
约好时间,各自下线,准备迎接这最后的“生死时速”。
从下午首到晚上,估摸着快午夜了。
我轻手轻脚地把书桌上那堆像小山似的作业本和折叠小桌子搬到床上,又从书架上摸出那个地球仪夜灯——伯父在我考上高中那会儿送的,光线柔和不刺眼,挺好用。
一切妥当,我把手机连上耳机,在“皮蛋”上呼叫文无雨。
电话刚通就被他挂了,紧接着“皮蛋”上跳出消息:“等会儿,吴天琪那斯也说要来,我拉个群,一起。”
没一会儿,一个名叫“暑假末日垂死挣扎小分队”的三人群聊就建好了。
“喂喂?
听见没?
能听见吱一声!”
文无雨那大嗓门率先抢占频道。
“听到了。”
天琪慢悠悠的声音传过来,好像刚从哪个仙侠世界神游回来。
“我也在。”
我赶紧应声,不过声音压得极低。
“你小子怎么跟做贼似的?”
文无雨在那边大大咧咧地问。
“我爸妈睡了,被他们发现我这会儿还在写作业,我小命休矣!”
“哦哦,懂了懂了。”
文无雨压低了那么一点点音量,但依旧比我大得多。
所谓的“连麦赶作业”,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互相慰藉,找个伴儿,让漫长枯燥的补作业过程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
当然,互相“借鉴”一下答案,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我的作业其实剩下的不算特别多,主要是些化学作业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配平方程式。
这科目算是我的强项,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哎,弘靖,生物答案,支援一下”文无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看看啊,”我拿起生物作业,一股脑拍了一堆答案发在了群里“谢了兄弟!”
“吴天琪呢?
进度如何?”
我问。
“还行,”吴天琪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在抄生物的大题。”
“生物啊,”我叹了口气,“祝你好运。”
我们就这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抱怨着各科作业的变态程度,一边在纸上奋笔疾书。
文无雨时不时会因为一道数学题找不到答案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或者为某个化学方程式配不平而抓耳挠腮。
吴天琪则相对安静一些,偶尔会问一些关于语文阅读理解或者英语语法的细节问题。
而我,则在他们俩的“噪音”中,默默地赶着作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概吭哧吭哧地写了将近三个钟头,就在表上的时针颤巍巍地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最后一个化学方程式配平——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我的房间床铺是紧挨着窗户的,窗外连接着一个小小的,仅能容纳一两个人的水泥阳台。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老旧的铝合金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然后像只灵猫一样,哧溜一下翻了出去,一***坐在了阳台冰凉的水泥栏杆上。
深夜的晚风带着郊区特有的青草和泥土的混合气息,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格外提神。
远处稻田里传来的蛙鸣和各种不知名小虫子的唧唧声、啾啾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属于夏夜的、带着点原始野性的自然交响曲。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田野气息,比闷在房间里舒服多了。
其实,我翻到阳台上,主要还是为了说话能稍微放开点,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憋着嗓子,生怕吵醒我爸妈。
“爽啊!
老子终于解放了!”
我对着麦克风畅快地宣布,声音里满是刑满释放的喜悦和轻松。
“我靠!
不是吧,你小子居然写完了?!”
耳机里立刻传来了文无雨那充满震惊和嫉妒的哀嚎,“我这儿还跟喜马拉雅山一样高呢!
数学大题一道都还没动!”
吴天琪则依旧保持着他那份独特的淡定,慢条斯理地说道:“可以啊弘靖,效率挺高。
不像某些人,还在题海里苦苦挣扎。”
他这话显然是冲着文无雨去的。
“去去去,你懂个屁!
我这是在夯实基础,精益求精!”
文无雨不服气地反驳。
我们又瞎聊了几句,主要是听文无雨抱怨数学老师,以及吴天琪感慨古诗词的意境是多么的“令人神往”。
就在这时,耳机里文无雨突然“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哎,哥几个,你们说奇不奇怪,我家外面,好像有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一闪就没了。”
“大半夜的,谁啊?”
我随口问了一句,并没太在意。
郊区的夜晚,偶尔有晚归的村民打着手电筒路过,也算正常。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夜猫子喝多了走错路了吧,或者是小偷踩点?”
文无雨嘟囔了一句,听起来也没太当回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又从他那边传了过来,显然是继续埋头于他的数学题海了。
“你家那边治安不是挺好的嘛,”吴天琪说,“应该没事。”
“嗯,我们这片还行,邻里乡亲的都认识。”
文无雨应道。
然而,又过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正当我和吴天琪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新学期学校食堂会不会出什么“黑暗料理”新品种的时候,文无雨的声音再次在耳机里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好像有人在敲我家大门!
咚咚咚的!
声音还不小!”
“谁啊?
大半夜的”我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文无雨暑假是一个人在他郊区的老房子住,他爸妈在外地,小姨是在县城里。
这大半夜的,谁会去敲一个只有他一个人住家门?
“不应该啊....”文无雨的声音有些发慌,“而且这敲门声还有点重。”
“你确定不是听错了?
或者风吹的?”
吴天琪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绝对不是!
听得很清楚!
咚!
咚咚!”
文无雨模仿着敲门声,语气愈发肯定,“怎么办?
我要不要去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文无雨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点喘息和明显的后怕:“妈的……空的,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吓我一跳,谁啊这是,大半夜的搞这种恶作剧,缺不缺德啊!”
“会不会是野猫野狗撞到门了?”
吴天琪猜测道。
“不像,那敲门声很有规律,就是人敲的。”
文无雨的声音依旧有些不稳,“我刚才壮着胆子喊了两声‘谁啊’,也没人应。
我有点毛毛的。”
“会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拿手电筒的人,没走远,在附近晃悠?”
我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有可能……”文无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泄气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算了算了,老子不写了!
本来就剩那几道破数学题,明天到学校再想办法抄……我还是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怕了。”
“行,那你赶紧回屋锁好门窗,早点休息。”
我理解他的感受,大半夜遇上这种事,搁谁谁都得心里发毛。
“嗯,你们也早点睡吧。”
文无雨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知道了,明天见。”
互道了声晚安,便有些意犹未尽地退出了群聊语音。
没过几分钟,就在我准备从阳台翻回床上,也去会周公的时候,文无雨却在那个“暑假末日垂死挣扎小分队”的小群聊里,突然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的光线有些昏暗,像是手机在光线不足的室内拍摄的。
画面中央,一把锈迹斑斑、布满豁口的镰刀和一把同样锈迹斑斑、锤头边缘都有些卷曲的铁锤,以一个诡异的“X”造型交叉摆放在一起,背景似乎是他家客厅那张老旧的木质茶几。
图片下面,还配上了一行他特有的中二风格的文字说明:“感受一下来自无产阶级的愤怒!
共产主义铁拳之破伤风之力!
今晚就靠你们两位老伙计守护我的贞操了!
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看着这张充满了他个人强烈风格的图片,以及那句不伦不类的口号,我不禁失笑。
这家伙,总是这么无厘头,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发挥他的搞笑天赋。
不过,从这张图片也能看出来,他心里大概是真的有点怕了,才会把这两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传家宝”当成护身符一样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他大概是准备把这两件充满“力量感”的生锈老古董放在茶几上壮胆,然后自己就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伴着这点可怜的“安全感”度过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了。
我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股浓浓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我从冰凉的阳台栏杆上翻回到柔软的床上,小心翼翼地关掉了那个陪伴了我大半夜的地球仪夜灯,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己经准备好了迎接高二新学期的第一缕晨光。
至于吴天琪,从刚才文无雨说有人敲门之后,他慢慢的就没怎么在群里出声了,估计也早就顶不住困意,被周公拉去吟诗作赋、谈古论今了吧。
窗外的虫鸣声似乎也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我的意识也像慢慢沉入水底的石子一样,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新学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