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日光灯光线惨白，照得龙傲天那张熬夜看小说留下的黑眼圈格外醒目。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子上一个脱了线的破洞。
王涛坐在他对面，电脑屏幕上还是没改完的作业。
他叹了口气，声音尽量放得平和：“傲天啊，老师不是不让你看课外书。
课外阅读是好事。
但你得看看是什么书啊？”
他点了点龙傲天桌面上那本《都市修仙传：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玩意儿，除了消耗你的时间、麻痹你的神经，还能给你带来什么？”
龙傲天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他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像是不服气，又像是单纯不想搭腔。
“现实点，孩子。”
王涛身体往前倾了倾，语重心长，“什么御剑飞行、长生不老、一拳打爆星球……那都是编的！
是幻想！
是精神***！
人怎么可能修仙？
违背基本物理定律嘛！
你得把精力放在……”龙傲天猛地抬起脸，眼睛里烧着两簇执拗的火苗，脸颊激动：“怎么不能？
王老师！
书上说得很清楚！
炼气期，就是要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丹田里运转周天，生生不息！
这……这难道不是一种能量循环？
你们物理不是也讲能量守恒吗？”
王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歪理邪说的“学术反驳”噎了一下，随即一股火气首冲脑门，他“啪”地一下把那本修仙小说扫到桌子角落。
“能量守恒？
行！
那咱们就用你听得懂的能量守恒，用物理来聊聊你这‘炼气’！”
王涛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
他顺手抄起桌上一支圆珠笔，又从教案本上撕下一张空白页，动作快得有点粗暴。
“丹田？”
王涛在纸上重重画了一个小圈，“就当它是原子核，核心！
行吧？”
他又在“原子核”外围画了几个更大的、不规则的圈，“真气？
灵气？
就当它是绕着原子核转的电子云！
一团高速运动的能量粒子，总行吧？”
龙傲天瞪大了眼，看着那张纸，似乎被老师这突如其来的“科学修仙”理论震住了。
“好，重点来了！”
王涛的笔尖狠狠戳在纸上，在那几个代表“电子云”的圈上用力点了点，留下几个深深的墨点，“你这‘炼气’，让真气在丹田里运转周天？
说得好听！
本质是什么？
就是让这些高速运动的粒子，绕着你的‘原子核’，做圆周运动！”
他盯着龙傲天，眼神锐利：“做圆周运动，需要什么？
啊？
需要什么？”
龙傲天被他逼视得有点懵，下意识地顺着思路想：“……力？”
“对！
力！
向心力！”
王涛几乎是吼出来的，圆珠笔狠狠敲在纸上，“没有足够的、持续指向圆心的向心力，你这些粒子，这些所谓的‘真气’，要么首接飞出去，散掉！
要么撞进你的‘原子核’（丹田），把你炸个稀巴烂！
还炼气？
炼个屁！
你连最基本的圆周运动都维持不住！
龙傲天彻底傻在那里，嘴巴微张，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张被王涛戳了好几个洞的草稿纸。
纸上那个代表“丹田”的小圈，还有外面那几圈代表“真气粒子运动轨道”的乱线，此刻在他眼里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而强大的逻辑。
圆周运动？
向心力？
原子核和电子云？
这些冰冷的物理名词，和他日夜沉迷的“气沉丹田”、“运转周天”的修仙术语，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也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粗暴地搅和在了一起。
“王……王老师……”龙傲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干涩，“您是说……炼气……其实就是让真气……像电子一样……转圈？
向心力……是关键？”
王涛看着他那副一脸求知欲的模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瞬间涌了上来。
完了。
自己刚才气昏了头，都说了些什么鬼东西？
这学生本来就魔怔，这下好了，火上浇油！
“龙傲天！”
王涛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严厉盖过自己的失态，“我刚才那是打比方！
是比喻！
是为了让你理解那都是胡扯！
假的！
明白吗？
假的！
人不可能修仙！
那是违反物理定律的！
你别给我瞎琢磨！”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本《都市修仙传》，塞回龙傲天怀里，动作近乎驱赶，“回去！
好好写作业！
再让我发现你看这种书，叫你家长！”
龙傲天抱着书，眼神还在那张破纸上飘，有点失魂落魄，又有点的兴奋。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但在王涛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低着头，挪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了。
王涛跌坐回椅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刚才那一番暴怒下的“科学修仙”高论，像一群失控的苍蝇，在他脑子里嗡嗡乱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书呆子，可千万别把那些胡说八道当真，更别到处乱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