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答应我金榜题名后便娶我为妻。当这一日终于来临，

我满心欢喜等待的却是他和我说:"南星，我不能娶你为妻。""你只能做妾。"做妾。

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只因为能助他荣华富贵的不是我。再次见面，

我已是身份尊贵的大公主。台阶之下，是周维的难以置信和万分悔恨。

1我抱着一沓纸契从外面回来，此时已是黄昏。这厚厚的一叠，都是我花了整整一天，

奔走各个商铺，清点完各铺子的账簿，确认无误后，才去将房契地契上的名字全改成周维的。

我想着，离入京的日子近了，这些铺子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周维如今金榜题名，

即将赴任京都，有些资产傍身也是不错的。所以我将铺子当做他入仕的贺礼，

想在他生辰那日送给他。刚推开门，我就闻见院子里似有若无的一股花香。

这是不属于这个院子的味道。可我却觉得熟悉。我默默收起怀里的纸契，

将它们藏进我的袖子里。屋子里，来了好些生面孔，周维站在那些人中间，

身边还有一位身影绰约的女子。“这是？”我走进门，一眼茫然看向他们。周维看见我回来，

不露声色解开和那女子紧扣的手，改来牵我的。我看见那女子身边的嬷嬷一脸鄙夷。

“南星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说。”周维牵着我，让我坐下，慢慢听他讲。

讲之前，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两眼那嬷嬷和那女子。良久，他才终于说出口：“南星，

我们的婚事有变。”“只能委屈你。”“委屈什么？”“做妾。”短短两个字，

既冰冷也刺骨。我以为我听错了：“做妾？”周维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却不容置喙。

“凭什么？”我双眼直盯盯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凭什么？

凭我们公主身份尊贵，能让你做妾已经不错了，识相点。”那个嬷嬷挡在那女子跟前，

像是生怕我会无理取闹伤害到她。我眉尾一挑，“哦？敢问是哪位公主？”这一问，

仿佛是一道刺，戳中那嬷嬷的喉咙，扎的她疼。她踟蹰一会儿，才重新挺直腰板：“放肆！

我朝就这一位公主，还能有哪位？”“见了公主不行礼，还口出狂言！”“来人，掌嘴！

”后面的几个下人说着就要冲上前来。倒是那女子制止了他们。“嬷嬷别这样。

”“我是想与这位姑娘好好相处的，不想让周维为难。”话音刚落，那女子牵起我的手，

好似我们是相识多年的姐妹。她招手示意后面的丫鬟往前一步。丫鬟手里端着一套首饰，

一看就是宫里打造的款式。女子两只手指捏起其中的一枚手镯，想要套进我的手腕，

却怎么也套不进去，我的手腕被手镯刮出红印。可她却说：“苏姑娘是不喜欢吗？

”她很聪明，以周维的视角，会以为是我在拒绝她给我戴上手镯。“没关系的，

苏姑娘可以告诉我喜欢的款式，我让宫里重新做一套。”女子看起来很自责，

有些无措的看向周维。周维神色一下子就软了几分，也来劝我：“南星你就收下吧。

”“我虽然只能让你做妾，但是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言下之意就是，

他是为了我对他有恩才答应娶我的。他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周维，

这手镯是我戴不进去，不是我为难她。”我停顿一会儿。“五年了，你对我，

就只是想报恩吗？”我依然记得每一个春夏秋冬，周维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爱意。我以为，

他对我是有情的。周维定定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难过。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周维你听好，我不会做妾的。”我夺门而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外面的纷纷扰扰。

袖子里的纸契掉了一地。一张张胡乱的叠着，上面满是周维的名字。即便我知我身份尊贵，

能配得上这世上的任何人，也还是会为了情爱落泪。一滴滴眼泪滴落在那些纸契上，

糊湿了上面周维的名字。我想，是时候回家了。2我把那一张张纸契叠好，在盒子里放整齐，

将盒子藏在床板下面。还是决定将那些铺子送给周维。理由很简单。

我曾问过周维关于经商的问题，他答起来很有条理性，对经商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对每件事都很认真，甚至认真的过分，不容许出一点差错。哪怕他负我，

但是把铺子留给他，我很放心。况且，回家以后，我便没有时间再打理这些铺子了。

藏好装着纸契的盒子时，门外有人敲门。“南星？南星你睡了吗？”是周维。我一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周维，一个是今天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公主。

我看着公主头上的帷帽，轻笑一声：“这么晚了，不把帽子摘下来吗？”听我这么说，

那女子才舍得露出自己的真面容。她轻轻唤了我一声：“姐姐。”她是该叫我姐姐。

我没有回应她，直接问周维：“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木禾最近先暂住我们家，

你帮忙照顾一下。”“殿下住这不会委屈了么？”“啪”的一声。

那个跟在萧木禾身边的嬷嬷并未离开，方才门只开了一半，我并未注意到门后还有一个人。

这巴掌就是她打的。“放肆！”她转头就对萧木禾道：“殿下，依老奴看，

还是把这女子赶出去为好，免得日后惹殿下不高兴。”我捂着刚才巴掌落下的地方，

那里现在***辣的疼。“别这样，周维哥哥会不高兴的。”我以为周维会为我说一句话，

可显然不是的。他明明知道受委屈的是我，他还是偏袒萧木禾：“南星，不要再闹了。

”从他不耐烦的神情看，仿佛是我在挑起事端。“我已经答应你即便是妾室，也会好好待你，

你就不能和殿下好好相处吗？”好好相处，凭什么呢。我与周维相识五年，

是我扶持他到今天。没有我，他还是那个一贫如洗的落魄书生，

连夜里看书都难以找着一盏明亮的灯烛，又怎会有机会进入最好的教书先生的书堂里上课，

又怎会有如今的金榜题名。五年的付出，竟抵不过仅仅相识不到一月的萧木禾么。

还是周维你当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渴求的是萧木禾高贵的公主身份呢。可你不知道，

等回到长安，我们成了婚，萧木禾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她和贵妃很快就要失势了。“南星，

和公主好好相处吧，好吗？”周维的双眸难得有一汪温情的春水。“我累了，先休息了。

”不等外面的人说完，我就关紧了门。3自打萧木禾住进来以后，这院子里就热闹了许多。

往常只有我和周维两个人打理这处小院，雇了一个管家陈叔帮忙。

现在这些丫鬟、嬷嬷加起来总共也有十来个人。萧木禾的脾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都住这样的地方了，还得带这么多丫鬟跟着。不过她和周维是怎么认识的？来不及细究，

院子里传来一阵闹哄哄。“殿下不可，不可啊。”陈叔近六十的年岁，

头发在这两年迅速地发白，腿脚也没有刚来时那样利索。

他此刻正一瘸一瘸地追在那些下人后面。“殿下，这可是苏姑娘亲手种的，您不能砍啊。

”我顺着他的声音望去，几个壮年的小厮撸起袖子扛着锄头铲子在地里刨土。

曾经被我辛辛苦苦种下的整排整排的枫树，有一部分已经东倒西歪。周维说过，

他喜欢秋天的枫叶似火。于是我就在他生辰那日，种下了一院火红的枫叶。

他也为我种下的满园枫叶感动落泪，将我搂进怀里低语呢喃：“南星，等我娶你。”而如今，

过去的誓言皆为虚幻。一棵棵枫树被连根拔起，散了一地的火红。

陈叔还在努力制止那些小厮，被其中一个从身后踹了一脚，摔倒在地上难以起身。他扶着腰，

面色狰狞。那老嬷嬷从阶上走下来，不屑一顾瞥了他一眼，作势要喊小厮殴打他。“陈叔。

”我小心将他扶起来，让他先靠在旁边的栏杆。“陈叔年纪大了，不能折腾。

”“嬷嬷要想罚，就罚我吧。”老嬷嬷眼里的不屑更深几分。“那便依你。”“来人！

”一个丫鬟递过来一根藤条。上面挂满了倒刺。不远处的萧木禾望向这边，

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被人按着跪在地，藤条一下下用力抽打在我的后背，

上面的倒刺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里面的血肉翻了出来。“姑娘！

”陈叔渐渐沧桑的脸也不禁落下泪，但他的腰实在太疼了，

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从栏杆那里爬到我的身边。想来他也想不通，

为什么这处岁月静好的院子，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为什么周维捧在心上的姑娘，

轻易就能被扔掉。4在我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藤条的抽打停了。后背的衣服早就被撕扯烂。

干的新鲜的血迹混在一起，满目疮痍。我颤巍巍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聚焦在面前的人。

“够了吧？”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丫鬟侍从都看过来。

他们忐忑又迫切得想看到萧木禾还会怎么对我。穿着藕粉长裙的萧木禾从廊下走过，

发丝被风轻柔掀起，最后站定在我的跟前。只双指轻轻一推，我便跌倒在地。“跟本宫说话，

你得跪着说。”我恶狠狠看她，她还真是一如往日般狠毒。“你问我够了吗？

”“自然是不够的。”“本宫的风铃被你摔坏了，你得赔我。”在她招手下，

两个力气大的丫鬟就来按住我的双手。我的手被她们死死抬着，伸在萧木禾脚边。我想反抗，

可被打得没有力气。“就用你的指甲，做我风铃被摔碎的贝壳吧。”丫鬟拿着一根银针，

先是穿进指尖，再用一把钳子夹住指甲前段，一点一点撬起指甲前端。不到一刻，

十指的指甲就被她们通通拔光。萧木禾放声大笑，手里摊着我那十片指甲片翻来覆去地欣赏。

“去，把她的指甲嵌到贝壳里，我要日日挂在床头听她的哀嚎。”我的十指血肉模糊。

我的身下是一片鲜红。我看着那片倒下的枫树，散落一地的红叶。我开始细数着进京的日子。

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七日。“你们在干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怒吼。

周维看到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和我身下展开的一枚火红的枫叶，难得的发怒了。

“谁允许你们挖掉这些树的？”他生气的朝还在刨土的小厮打了一拳。“周维，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周维闻言，复杂地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我。“这些树种的好好的，

砍它做什么？”他总是能用最大限度的温柔对待萧木禾。

哪怕他已经清楚的看见满身伤痕的我。“我不喜欢这些，我想种海棠花。

”“等我们成亲以后，我还想回这座小院看看。”“你得陪我一起。”说话间，

萧木禾亲昵地勾上周维的手臂。“好，都依你。”周维将萧木禾护在怀里，径直越过我，

踩过我流下的血迹，一串暗红的脚印绵延在院子的鹅卵石路上。夜里，我睡意昏沉。

只觉有风漏进我的窗棂。周维在我床边坐下，疼惜地查看我背上和手上的伤势，

抽着鼻子啪嗒啪嗒的。“对不起南星。”“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我得处理完，才能兑现我的承诺。”“南星，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他转过头，

偷偷擦去眼角止不住的泪水。我别开过头，倔强的不想让眼泪落下。他还是走了，

去了萧木禾的房里。周维，你问我好不好。我说不好。你也许有你的苦衷，

可任何的苦衷都不是推开心上在意的人的借口。真正的爱，是不会容许爱人陷入危险。

你的苦衷，是你潜藏私心的遮掩。等回到京城，我们便一别两宽。5七日后，

是周维启程入京赴任的日子。背后的伤好了很多，

是陈叔偷偷去医馆花了很多钱买的最好的药膏。可以更快愈合伤口，

留下的疤痕也会不那么明显。只是手上的伤还只能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拿东西的时候，

还是钻心的疼。周维安排了两辆马车，他和萧木禾一辆，我自己一辆。车上，陈叔为我驾车。

他老人家的腰还没好全，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我包扎手上的伤口。随着马车的颠簸，

他的眉宇紧皱，时不时揉揉自己的腰。我于心不忍，想起幼时外祖母明明腰痛，

却还是为了哄我强忍着痛抱着我。“陈叔，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姑娘愿意带着老奴，

老奴自是愿意的。”没等我说完下面的话，陈叔紧接着补了一句：“周公子不是良人，

姑娘早些离开他也是好的。”心头莫名泛起酸涩。“陈叔，谢谢你。

”在这些离家 的日子里，陈叔弥补了我没有家人陪伴的孤寂。

萧木禾让宫里的人给周维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安排了一处宅邸，到了那，

一行十几人将我丢下入了宫。马车的车辙印过宅邸前的空地。我抬起头，

看见宅子上挂着的匾额：周府。那是我和周维共同的期愿。如今已是他和萧木禾的未来。

“陈叔，走吧。”周府门口的枯树正落下一片片枯叶。枯叶在门口堆积，被风卷起落下，

盖去了那空地上留下的两道车辙印记。是夜。周维一个人回到府里。萧木禾离宫多日，

眼下正被贵妃留在宫中用膳，成婚前，她得住在宫里。所以今夜，

周维终于能够做回自己好好看看苏南星。他不知道，他满怀欣喜回来，

等待他的是一座空落落的庭院。“南星，南星我回来了！”连连喊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