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决裂宣言
上一世，这里是她耗尽心力经营的“家”，每一盏灯的亮度、每一盆花的摆放，都透着她小心翼翼的讨好。
而现在，钢筋水泥构筑的轮廓在夜色里沉默矗立，像个冰冷的符号。
她付了钱，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往里走。
晚风掀起藕粉色裙摆的一角，带着江边烟花残留的硫磺味，冲淡了身上惯有的、陆承宇喜欢的栀子花香水味。
钥匙***锁孔转动的瞬间，客厅的灯“啪”地亮了。
陆承宇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支烟，烟灰缸里己经堆了好几个烟蒂。
他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这是苏晴以前最喜欢描摹的地方。
听到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熬了不少夜。
“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了下午电话里的不耐烦，却也算不上温和，“去哪了？”
苏晴换鞋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江边，看烟花。”
陆承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哦，手机没电了。”
苏晴把包随手扔在玄关柜上，转身就要往卧室走。
“苏晴。”
陆承宇站起身，烟灰不经意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我们谈谈。”
苏晴脚步一顿，没回头：“没什么好谈的。”
“你今天到底在闹什么？”
陆承宇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火气，“纪念日我知道是我不对，项目出了纰漏，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要什么补偿？
包还是珠宝？
明天我让助理给你送来。”
又是这样。
苏晴终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却陌生的男人，忽然觉得很可笑。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样的话哄了一次又一次，以为他只是不懂得表达，以为物质补偿就是他笨拙的歉意。
首到最后才明白，他只是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打发她，就像打发一个哭闹着要糖吃的孩子。
“陆承宇，”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补偿。”
陆承宇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在他的认知里，苏晴从来都是好哄的，只要给点甜头，天大的脾气也会烟消云散。
“那你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试探，“要不，我们周末去度个假？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马尔代夫吗？”
“不去。”
苏晴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她说完，转身就往卧室走。
陆承宇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快步追上去，在卧室门口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触感熟悉得让苏晴心头一颤。
上一世，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过红毯，许下诺言。
可后来，这双手更多的是握方向盘、敲键盘，或是端起酒杯，再也很少为她停留。
“苏晴，别闹了。”
陆承宇的声音放软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尽量不加班，多陪陪你，好不好？”
苏晴轻轻挣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疏离：“陆承宇，你不用这样。”
“我哪样了？”
“不用为了哄我，说这些违心的话。”
苏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你忙你的事业，我过我的生活，这样挺好的。”
陆承宇皱紧了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却又无比轻松的决定，“我们分房睡吧。”
“你说什么？”
陆承宇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晴，你别太过分！
我知道纪念日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拿分房睡来要挟我！”
“我没有要挟你。”
苏晴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你工作忙，经常熬夜，我睡眠浅，容易被吵醒。
分房睡，大家都能休息好。”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语气平静得不像在吵架，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可正是这份平静，让陆承宇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太了解苏晴了。
她要是真的生气，会哭，会闹，会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什么不陪她。
可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论分房睡，平静得近乎冷漠，这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我不同意。”
陆承宇的语气强硬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我看你就是还在生我的气，等你气消了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往卧室里走，仿佛只要进了这个房间，他们之间的问题就能像以前一样，不了了之。
可苏晴却侧身挡住了门，目光坚定：“我己经决定了。”
“苏晴！”
陆承宇的火气彻底上来了，“你非要这样是吗？
就因为我错过了一个纪念日，你就要跟我分房睡？”
“不是因为纪念日。”
苏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疲惫和悲凉，“是因为我累了。
陆承宇，我不想再每天等你回家，不想再为你晚归找借口，不想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你身上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在陆承宇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苏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里少了以往的依赖和期待，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释然？
“我去客房睡。”
苏晴没再看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装在一个袋子里。
陆承宇站在原地，看着她熟练地收拾东西，动作有条不紊，仿佛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晴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不是不想看见你，是不想再围着你转了。
陆承宇，我们是夫妻，但也可以有各自的空间，不是吗？”
她拎着袋子，从他身边走过，脚步轻快，没有丝毫留恋。
客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陆承宇心上。
他愣在原地，客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有些落寞。
分房睡？
他以为这只是苏晴一时的气话，是她用来逼他妥协的手段。
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只要他再哄一哄，她就会像小猫一样依偎回他怀里，说“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甚至己经想好了明天要怎么哄她——去买她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再带她去逛商场，她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他笃定，苏晴离不开他。
这个女人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眼里心里全是他，怎么可能真的跟他分房睡？
陆承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进了卧室。
房间里还残留着苏晴身上的栀子花香，只是比平时淡了许多。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冰凉一片。
以前他总觉得苏晴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还爱往他怀里钻，让他睡不好。
可现在，身边没有了那个温热的身体，没有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拿起手机，想给苏晴发个消息，问问她睡没睡着，却又觉得拉不下脸。
他是陆承宇，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陆总，什么时候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人了？
更何况，他觉得苏晴就是在闹脾气，等明天她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陆承宇这样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苏晴刚才的眼神，平静得让他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陆承宇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
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
他皱了皱眉，起身下床，走到客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一条缝，看见苏晴还在睡觉，眉头舒展，睡得很安稳。
看来，她是真的不介意分房睡。
陆承宇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转身进了厨房，想给她做个早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以前都是苏晴做好早餐端到他面前，他从来没问过她想吃什么。
他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茫然。
这时，苏晴从客房里走了出来，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施粉黛，却透着一股清新的朝气。
“早。”
她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语气自然，仿佛昨晚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早。”
陆承宇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要不要吃点早餐？
我去买。”
“不用了，”苏晴拿起包，“我约了薇薇去逛街，外面吃就好。”
她说完，拿起门口的钥匙，转身就走。
“苏晴！”
陆承宇叫住她，“分房睡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苏晴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陆承宇，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门再次被带上，这一次，陆承宇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紧闭的门，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慢慢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苏晴这次，是不是来真的？
而此刻的苏晴，己经坐进了出租车里。
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步，己经迈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至于陆承宇会不会适应，会不会难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