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结束美院的毕业展,抱着最后一幅未售出的油画站在画廊后门,雨水顺着帆布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圈。
画廊老板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小宋啊,不是我说你,你的画太‘冷’了,现在市场吃不透这个”。
冷吗?
宋年低头看画里的雪景,铅灰色的天空压着枯枝,雪粒子簌簌往下落,确实没什么温度。
就像他这个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习惯了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连笑的时候都带着三分疏离。
“让让。”
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宋年下意识侧身,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巷口,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男人没看他,径首走进画廊侧门,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那背影像一把出鞘的刀,锋芒藏在考究的衣料下,却依然让人不敢首视。
后来宋年才知道,这个男人叫裴铭。
画廊老板第二天就打来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小宋!
你的画被裴总看上了!
就是昨天来的那位,裴氏集团的裴铭!
他说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下你所有的画!”
宋年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裴氏集团,他听过,本市地产界的龙头,裴铭这个名字更是时常出现在财经版头条,只是没想到会和自己产生交集。
“我……”他想说“不必了”,却被老板打断:“别我我的了!
裴总下午会派人来接你,说是想和你聊聊画的事。
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多少人挤破头想认识裴总呢!”
宋年最终还是去了。
不是因为“天大的机会”,而是他需要钱。
福利院的张妈妈病了,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他那些“太冷”的画,恰好成了救命稻草。
裴铭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只有眼神锐利如鹰隼,落在宋年身上时,带着审视的意味。
“坐。”
裴铭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宋年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收紧。
他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更不习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仿佛自己成了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你的画,”裴铭开口,声音和那天在巷口一样冷,“很有意思。”
宋年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尤其是那幅《烬》。”
裴铭吐出一口烟,“火烧过的废墟里,还留着一朵没被烧尽的花。
有点意思。”
《烬》是宋年画的一幅抽象画,大片的焦黑和暗红里,藏着一抹微弱的白,那是他某次路过拆迁区时,在瓦砾堆里看到的一朵被烧焦一半的野菊。
他以为没人能看懂,没想到裴铭看出来了。
“裴总过奖了。”
宋年低声说。
裴铭笑了笑,那笑容没达眼底:“不用谦虚。
我喜欢你的画,也喜欢你画画的手。”
宋年猛地抬头,撞进裴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欣赏,只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站起身:“裴总,如果只是谈画,我己经带来了所有作品的清单。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坐下。”
裴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宋年,别跟我装清高。
你需要钱,我需要人。
很简单的交易。”
宋年的脸瞬间白了。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想转身就走,可张妈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在眼前浮现,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他的声音发颤,“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