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休书寒心再回京时,夫君身边多了个娇俏的姑娘,他说不能委屈了她,要休妻。
深秋的风裹着寒意,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拍打在相府朱红的大门上。
我站在三级汉白玉石阶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
在这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府邸前,显得格外寒酸。五年前,
我还是镇国将军府捧在手心的嫡女沈清辞,为救当时仅是禁军统领的夫君顾衍之,
硬生生替他受了刺客那致命一剑,从此陷入昏迷,被紧急送往千里之外的药谷救治。
“小姐……” 门房老张头看到我,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
手里的扫帚 “啪嗒” 掉在地上,他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您、您还活着?
老天有眼啊!”老张头是将军府的老人,从我出生起就在府里当差,看着我长大,
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当年我出嫁时,他主动要求跟着陪嫁过来,说是要继续伺候我。
此刻他看着我,眼眶通红,伸手想扶我,却又猛地缩回手,眼神里满是欢喜,
又掺杂着深深的为难。“老张头,” 我看着他熟悉的面孔,心中一暖,声音也软了几分,
“我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张头抹了把眼角,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
“小姐,您快别站在这儿,相爷他…… 他如今不比从前了。昨天他还特意吩咐下来,
说要是有个穿得寒酸的女人来认亲,就直接赶走,不许通报。”我攥紧了袖中的手,
指节泛白:“我与他是结发夫妻,这相府我为何不能进?”“小姐,您听我一句劝,
先避一避吧!” 老张头左右看了看,慌忙拉住我的胳膊,“相爷现在眼里只有那位苏姑娘,
您这时候进去,只会受委屈。而且府里的家丁都是他后来提拔的,没几个认得您,
要是对您动手,我拦不住啊!”他的话刚说完,府内便传来一阵娇柔的笑声,如同黄莺出谷,
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甜腻。老张头脸色一变,连忙松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压低声音道:“他们出来了,小姐您快躲一躲!”我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直直地望向府内。
很快,一男一女相携而出。男子身着紫色官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依旧,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身居高位的倨傲与冷漠,正是我的夫君,
如今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顾衍之。他身边的姑娘穿着一身粉紫色罗裙,
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娇怯,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黏在顾衍之身上,正是他口中那个 “不能委屈” 的苏怜儿。
顾衍之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
他不动声色地挣开苏怜儿的手,上前两步,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
毫不留情地扔在我面前:“清辞,五年前你重伤垂危,我遍寻名医无果,
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这五年来,怜儿悉心照料我的饮食起居,陪我度过最难熬的日子,
我不能负她。这封休书,你签字吧。”宣纸轻飘飘落在地上,“休书” 两个墨字力道十足,
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弯腰捡起,
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 —— 这字迹,曾在无数个夜晚,
为我写下缠绵的情诗;曾在我生病时,一笔一划记录下药方。可如今,
却用来写休弃我的文书。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情,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五年前那把刺入胸口的剑,带来的疼痛尚且有药可医,可此刻他的话,
却让我的心彻底沉入冰窖,冻得生疼。“顾衍之,”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
直直看向他,“当年刺客的剑是冲你而来,我替你挡下,
九死一生;我父亲将你从一个寒门子弟提拔为禁军统领,
对你寄予厚望;将军府上下更是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在我养病期间,
与别的女人暗通款曲,如今还要休了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苏怜儿立刻上前一步,
紧紧抓住顾衍之的胳膊,眼眶瞬间红了,泫然欲泣:“姐姐,你别怪相爷,都是我的错,
是我主动招惹相爷的。可我和相爷是真心相爱的,求你大人有大量,成全我们吧。
” 她说着,便要向我下跪。我侧身避开,冷笑一声:“苏姑娘,我与顾衍之成婚三年,
他寒夜为我暖手,雨天为我撑伞,这些情意,岂是你这几年刻意的逢迎能替代的?真心相爱?
我看你爱的,不过是他宰相夫人的位置吧。”顾衍之眉头紧锁,
语气瞬间变得不耐烦:“沈清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休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我若不签呢?” 我将休书狠狠揉成一团,扔回他脸上。顾衍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家丁:“把她给我赶出去!”几个家丁立刻一拥而上,
老张头见状,急得上前阻拦:“相爷,手下留情啊!她毕竟是您的发妻啊!”“放肆!
” 顾衍之厉声呵斥,“一个门房也敢管我的事?再敢多言,我打断你的腿!
”老张头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家丁们朝我扑来,急得直跺脚,
却又无可奈何。我虽重伤初愈,内力尚未完全恢复,身手也不如从前敏捷,
但毕竟是将门之女,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几个寻常家丁一时竟近不了我的身。就在这时,
顾衍之突然出手,一掌重重拍在我的胸口。“噗 ——” 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旧伤瞬间复发,
胸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小姐!” 老张头惊呼一声,
就要冲过来扶我,却被两个家丁死死按住。“相爷!” 苏怜儿惊呼一声,
连忙扶住顾衍之的胳膊,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怎么能对姐姐下这么重的手?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说你无情了。
”2 旧情难续顾衍之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如霜:“沈清辞,
别给脸不要脸。再敢在这里纠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重新搂过苏怜儿的腰,
转身走进了相府。朱红的大门 “砰” 地一声关上,将我隔绝在外。
被按住的老张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眼泪直流:“小姐,委屈您了…… 是老奴没用,
护不住您啊!”“老张头,别难过……” 我虚弱地开口,“我不怪你。”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青色布裙的姑娘快步跑了过来,正是我的贴身侍女云芝。
她是我当年偷偷留在将军府的,我被送往药谷后,她一直在暗中打听我的消息。
刚才她正好路过相府附近,看到我被打倒在地,立刻冲了过来。“小姐!
” 云芝扑倒在我身边,看到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您怎么了?
相爷他怎么能对您下此毒手?” 她转身对着按住老张头的家丁怒喝:“还不快放开张爷爷!
”那几个家丁见顾衍之已经进府,也不想多生事端,狠狠推了老张头一把,便转身进了府。
老张头揉了揉被按疼的胳膊,连忙蹲下身,和云芝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小姐,
快起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云芝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披风裹在我身上,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我,一步一步离开了相府门口。老张头看着我们的背影,抹了把眼泪,
低声道:“小姐,您放心,老奴在府里帮您留意着,一有机会就给您报信!
”我们在京城偏僻的西城区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云芝打来热水,
为我清理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当她看到我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时,再也忍不住,
眼泪 “啪嗒啪嗒” 地掉了下来:“小姐,当年您为了相爷,差点连命都没了,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您?”我伸出手,摸了***口那道纵横交错的疤痕,
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云芝,从今天起,
那个为了顾衍之奋不顾身、掏心掏肺的沈清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
是要为自己、为将军府讨回公道的沈清辞。”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客栈养伤。
云芝一边照顾我,一边向我讲述这五年来京城的变化。原来,我重伤昏迷后,父亲积劳成疾,
加上担心我的病情,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顾衍之凭借着父亲生前留下的人脉和旧部的支持,
加上他自己钻营取巧,一路步步高升,从禁军统领做到了兵部尚书,
最后更是坐上了宰相的位置。而苏怜儿,原本是顾衍之老家的远房表妹,父亲去世后不久,
就以照顾顾衍之的名义住进了相府,没过多久,两人就暗生情愫,在府中俨然以夫妻相称。
“小姐,现在相爷权势滔天,朝中很多大臣都依附于他,我们想要扳倒他,恐怕不容易啊。
” 云芝担忧地说道。我靠在床头,沉思片刻,说道:“顾衍之能有今天的地位,
全靠我父亲当年的旧部支持。只要我能联系上他们,让他们看清顾衍之的真面目,
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裙,
让云芝扶着我前往镇军大将军府。周伯安是父亲过命的兄弟,当年在军营里,两人同吃同住,
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我小时候常跟着父亲去军营,周伯安总是把我架在脖子上,
带着我去营外的小河边摸鱼捉虾。有一次我不小心掉进河里,是周伯安不顾寒冬腊月,
跳下去把我救了上来,自己却冻得大病一场。我不信,这样一位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会真的认不出我。将军府的门房见我们衣着朴素,态度十分冷淡:“你们是什么人?
有帖子吗?没有帖子不能进去。”“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沈清辞求见周将军。” 我说道。
门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又一个冒充沈小姐的?
最近京城里这样的骗子可真不少。赶紧走,别在这里耽误事!”“我不是骗子,
我真的是沈清辞!” 我急得提高了声音。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府内传来:“吵什么呢?”只见周伯安穿着一身便服,从府里走了出来。
他比五年前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但那挺拔的身形依旧如当年一般。“周伯父!” 我激动地喊了一声,想要上前,
却因为身体虚弱,踉跄了一下。周伯安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清辞?”“周伯父,我真的是清辞啊!
” 我红着眼眶,哽咽着说道,“您不记得了吗?我七岁那年,在军营的小河边,
不小心掉进水里,是您跳下去把我救上来的。您还因此得了风寒,躺了三天。
我母亲为了感谢您,特意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您一下子吃了三大块,
还说比宫里的御膳还好吃。还有,我八岁生日那天,您送给我一把小匕首,
刀柄上刻着一只小老虎,您说希望我像小老虎一样勇敢。”这些往事,
都是我和周伯安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我原以为,只要提起这些,他一定会认出我。
可周伯安的眼神依旧冰冷,他冷哼一声:“这些事情,只要是当年将军府的老人,
都能说出来。你以为凭这些就能冒充清辞吗?”我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周伯父,您怎么会不信我?”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知道您心里难过,父亲去世,
我又‘死’了,可我真的回来了啊!”“够了!” 周伯安厉声打断我,“清辞已经死了,
顾相爷亲自为她举办了葬礼,我也去送过她。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 说完,他转身就走。“周伯父!” 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