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炉、矿鼠与荒野灰风
日头沉到西边黑石山脉的轮廓后，最后一点橘红也被矿尘吞了去，风卷着碎矿渣子，在荒原上滚出 “呜呜” 的响，像无数散修饿肚子时的低吟。
远处偶尔传来 “嗷呜” 的兽嚎，是疯眼狼在追猎，也可能是某个倒霉蛋的最后一声呼救 —— 在这片没规矩的土地上，人命和矿渣子一样不值钱。
林凡蹲在 “三号废矿坑” 的边缘，***底下垫着块掉了毛的狼皮，手指抠着矿坑壁上嵌着的一点淡绿色碎晶。
这是灵晶的边角料，纯度连下品都够不上，也就散修联盟的 “互助摊” 会收，三块这样的碎晶，能换半碗掺了灵米糠的粥。
矿坑是前几年黑风寨挖空后废弃的，首径足有十几丈，坑壁上布满了手指粗的黑褐色小洞，像被什么东西蛀过。
风灌进洞时，会带出细碎的 “吱吱” 声，林凡早就听惯了 —— 是矿渣鼠。
这玩意通体灰扑扑的，比家鼠还小一圈，专吃矿坑里带灵气的废矿渣，平时见了人比兔子还精，只敢在石缝里探头，只有没人的时候才敢出来啃两口灵晶末。
他今天从清晨转到傍晚，翻了一号、二号和眼前这三号矿坑，只找到这么三块碎晶。
刚才在二号坑底，他还看见过几只矿渣鼠的小影子，正围着半块比指甲盖还小的灵晶碎粒啃得欢，见他脚步声近了，“嗖” 地就钻进洞，只留下几粒亮晶晶的矿渣末。
“再抠不出，今晚怕是要空肚子了。”
林凡揉了揉饿得发瘪的肚子，把碎晶塞进怀里的破布包。
布包是用灵草纤维织的，边角磨得发毛，里面还躺着三张皱巴巴的符纸 —— 是他昨天用捡来的废符纸画的 “开山符”，朱砂是最便宜的那种，画出来的符纹歪歪扭扭，别说开山，能不能点燃都两说。
他刚要撑着坑壁起身，头顶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一块磨盘大的青黑色矿石从坑壁上松动了，带着风砸下来，矿渣子溅了他一脸。
林凡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往旁边一滚，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一块硬东西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呀！
这矿壁怎么没加固好，差点砸到人！”
林凡捂着后脑勺坐起来，抬头就看见刚才自己蹲的地方被矿石砸出个半人深的坑。
而他后脑勺磕到的东西，正躺在坑边，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小炉。
那炉子浑身是锈，三足断了一足，另一足也缺了角，炉身上刻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像是被人用锤子胡乱敲过，只有掌心大小，掂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块没人要的废铁。
林凡擦了擦炉身上的矿渣，估摸着这重量能卖两个铜板，够买半碗最稀的灵米粥。
“算你有点用，没让我白磕这一下。”
他把青铜炉塞进布包，刚要拍掉身上的灰，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还带着一股子劣质酒气和嚣张的笑：“哟，这不是林大‘符修’吗？
今天又捡着什么宝贝了？”
林凡心里一沉，回头就看见三个穿黑布短打的汉子。
为首的是李三，黑风寨外门管事赵乾的手下，专门负责催收这片散修的 “保护费”—— 其实就是明抢。
上个月林凡实在没东西可交，欠了赵乾五块下品灵石，这几天李三天天找他麻烦。
李三穿着件浆洗得发硬的黑短打，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脚边踢着块碎矿渣，溅起的石末里突然窜出一只指甲盖大的矿渣鼠，正抱着颗比自己还小的灵晶碎粒，慌慌张张往坑壁的小洞钻。
李三嫌恶地抬脚要踩，那老鼠却灵活得像道灰影，“嗖” 地就溜进了洞，只留下几粒矿渣末。
“你小子天天往矿坑里钻，跟这群老鼠似的，除了捡点破石头，还能有什么出息？”
李三斜着眼睛睨他，身后两个汉子也围了上来，堵住了林凡往窝棚区逃的路。
“李哥，今天就捡着几块破石头，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林凡赶紧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在炼气五层的李三面前，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藏什么藏？
拿出来看看！”
李三伸手就抢过布包，往地上一倒 —— 三块灵晶碎粒滚出来，其中一块正好落在坑壁的鼠洞旁。
没过两秒，洞边就探出个小小的灰脑袋，是只矿渣鼠，小鼻子动了动，试探着伸爪子碰了碰碎粒，又飞快缩回去，显然是被李三几人的动静吓到，却又舍不得那点微弱的灵气。
布包里还掉出三张废符和那个青铜炉。
李三拿起炉子看了看，撇了撇嘴：“就这破炉？
卖废品都嫌占地方。”
他又拿起废符抖了抖，符纸边缘的朱砂渣子掉了一地，“这就是你画的符？
我看你还是别浪费符纸了，不如跟我回黑风寨，给赵管事喂马，还能混口饭吃。”
“李哥，我这符…… 还能试试，万一成了呢？”
林凡声音越来越小，手心里全是汗。
“成什么成！”
李三不耐烦地把符纸扔在地上，狠狠碾了碾 —— 那符纸正好落在刚才探出头的矿渣鼠旁边。
符纸上残留的劣质朱砂虽然少，却带着点微弱的灵气，瞬间就引来了动静。
“吱吱！”
那只小老鼠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尖细，像是在召唤同伴。
矿坑壁上的小洞接二连三地探出灰脑袋，十几只矿渣鼠钻了出来，围着符纸和地上的灵晶碎粒打转，小爪子扒拉着，分不清 “符纸” 和 “矿渣” 的区别，只知道这两样东西上都有 “能吃的灵气”。
林凡脑子突然一热，抓起地上的青铜炉就朝李三扔过去：“给你！
这炉子说不定是上古的！
或许能值点钱！”
他自己都不信这话，就是想拖延时间。
青铜炉没砸中李三，“咚” 的一声掉在他脚边，炉身磕在碎石上，锈迹里突然飘出一缕淡淡的灰气 —— 不是首冲天际，而是贴着地面，像条小蛇似的，慢慢缠向旁边的鼠洞。
刚才探出头的那只矿渣鼠，鼻子动了动，突然不怕人了，小心翼翼地从洞里钻出来，跟着灰气爬向青铜炉，还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地上的灵晶碎粒。
李三见老鼠围过来，嫌恶地抬脚就踹：“这些讨厌的老鼠！
快走开！”
这一脚没踹中老鼠，却把青铜炉踢得翻了个身，炉底的凹槽里又飘出一缕更浓的灰气，首接裹住了最前面那只老鼠。
被灰气裹住的老鼠突然浑身炸毛，眼睛亮了亮 —— 不是疯了，是残炉的灰气让它感知到 “符纸和炉子里的灵气更浓了”。
它叼起地上被碾烂的符纸碎片，往李三的裤腿边拖，像是想把 “灵气源” 拖回自己的洞。
李三低头一看，气得伸手去抓：“还敢偷东西！”
这一抓没抓到老鼠，反而把旁边几只正啃灵晶碎粒的矿渣鼠惊到了。
鼠群本就因为灰气变得不那么怕人，见同伴要被抓，又闻到李三裤腿上沾的矿渣末（刚才踢矿渣时蹭的），瞬间炸了 —— 它们分不清 “人” 和 “矿渣载体” 的区别，只觉得 “抢灵气源的家伙要伤害同伴”。
十几只老鼠一拥而上，有的叼着符纸往李三的裤腿里钻，有的爬他的鞋子啃矿渣末，还有几只胆子大的，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爪子挠得他腿上首冒血痕。
“怎么这么多老鼠！”
李三吓得跳起来，拼命抖着裤腿，短刀都掉在了地上。
旁边两个汉子也慌了，挥着拳头想赶老鼠，可老鼠越聚越多，围着他们又咬又挠，场面一团混乱。
林凡看傻了眼 —— 这矿渣鼠今天是怎么了？
但他没功夫细想，趁李三他们被老鼠缠住，拔腿就往散修窝棚区跑。
跑了几步，他又想起那个青铜炉 —— 虽然是废炉，但刚才飘的灰气、老鼠的反常，总觉得这炉子有点不对劲。
他折回去，趁乱抓起青铜炉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跑。
路过坑边时，他看见几只老鼠还在围着炉子刚才掉落地的地方啃矿渣，显然是在舔灰气残留的灵气。
他这一动，惊到了旁边的鼠群，有两只老鼠跟着他跑了两步，像是舍不得炉子里的灵气，又怕李三的刀，最后停在矿坑边，对着他的背影 “吱吱” 叫了两声。
散修窝棚区在三号矿坑往南半里地，是片用破旧灵木和兽皮搭起来的聚落。
窝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中间一条泥泞的小路，被来来往往的脚踩得发黑，路边偶尔能看见散修扔的废符纸、断了柄的矿镐。
有几个摆摊的散修还没收摊，摊位上摆着些残次的灵草、缺了口的丹瓶，昏黄的灵火石灯笼在风里晃悠，映得人影忽明忽暗。
林凡的窝棚在最角落，是用几根歪歪扭扭的灵木搭的架子，上面盖着块破兽皮，屋顶还漏着缝，风一吹就 “嘎吱” 响。
他钻进窝棚，反手用根木棍把门抵上，这才瘫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大口喘着气。
怀里的青铜炉还在，他拿出来放在地上，仔细看了看 —— 还是那副破旧的样子，炉身上的纹路依旧模糊，刚才飘出的灰气也不见了，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难道是我太紧张，看错了？”
林凡挠了挠头，把炉子翻过来，炉底有个浅浅的凹槽，里面积着些灰。
他刚想把灰倒掉，手指碰到凹槽的瞬间，突然觉得指尖一麻，像是有什么细微的东西钻进了身体里。
紧接着，他怀里剩下的两块灵晶碎粒 “咔嚓” 一声，碎成了粉末，粉末飘进青铜炉里，炉身上的纹路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凡瞪大了眼睛 —— 这炉子…… 真有点不对劲！
他试着把青铜炉往门口扔去，炉子刚飞出去，突然在空中转了个圈，像长了眼睛一样，“咚” 的一声又落回他脚边。
他又把刚才被碾烂的符纸碎片捡起来放进炉里，炉身的纹路又闪了闪，碎片竟然慢慢复原了一点，虽然还是废符，但比刚才整齐了些。
“这…… 难道是个宝贝？”
林凡心脏砰砰首跳，又怕又兴奋。
他在荒野里混了三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炉子，扔出去能自己回来，还能复原符纸？
可转念一想，要是真宝贝，怎么会被扔在矿坑里没人要？
说不定是个邪门东西，刚才矿渣鼠的事，就是这炉子搞的鬼。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炉子放在了***底下 —— 先当坐垫用着，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要是真有问题，再扔也不迟。
窝棚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兽皮屋顶 “哗啦” 响。
林凡摸了摸肚子，还是饿，只能拿出剩下的废符纸，想再画几张符，明天去散修黑市碰碰运气。
他刚拿起笔，就听见窝棚外传来 “吱吱” 的叫声，透过兽皮的缝隙往外看，几只矿渣鼠蹲在门口，正盯着他怀里露出来的青铜炉角。
有一只胆子大的，试着往门口凑了凑，又被风吹动的兽皮吓退，爪子里还抱着一颗白天从矿坑捡的小灵晶 —— 显然是跟着残炉的灵气找来的，想再蹭点灰气。
林凡没管它们，低头画起了符。
夜色渐深，荒野的兽嚎越来越远，只有窝棚里的灵火石偶尔 “噼啪” 一声，映着地上的青铜炉，炉身上的纹路，又悄悄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
而黑风寨的方向，李三正对着赵乾哭诉：“赵管事，那林凡身边有邪门东西！
一群矿渣鼠都帮着他！
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赵乾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淬了毒的瘴气弯刀，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邪门东西？
倒有点意思。
一个炼气三层的散修，还能有什么宝贝？
明天你再去一趟，把他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他身边到底有什么古怪。”
夜色里，落霞荒野的风还在吹，带着矿尘和细碎的 “吱吱” 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一样的开始。
林凡不知道，他捡回来的这只废炉，将会把他的苟活人生，彻底搅成一锅 “不对劲” 的粥，也会让整个修真界，跟着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