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总监陈明把方案书重重摔在会议桌上，纸张散落开来。
施雅雯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微微发颤，但她的表情依然冷峻如常。
"陈总，请具体指出不满意的地方。
"她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太前卫了！
我们的目标消费者是二三线城市的普通女性，不是你们这些一线城市的艺术青年！
"陈明指着屏幕上那张黑白极简的广告图——模特几乎素颜，只在眼角画了一道红色闪电，"这哪里看得出是彩妆广告？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创意团队的其他成员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施雅雯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陈总，我能理解您的顾虑。
"张怡祝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幕前。
今天她穿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如玉。
她轻轻点击遥控器，画面切换到市场调研数据。
"数据显示，二三线城市年轻女性的美妆消费正在快速升级，她们厌倦了千篇一律的网红妆容，渴望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张怡祝的声音不疾不徐，"这个真实之美系列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需求。
"陈明皱眉："但我们的产品需要展示效果...""效果可以这样呈现。
"张怡祝突然转向施雅雯，"施总监，能借一下你的钢笔吗？
"施雅雯愣了一下，递过自己的万宝龙钢笔。
张怡祝从包里拿出一张白纸，迅速画了几笔，然后举起草图："我们可以用分屏形式，左边是素颜，右边是用极简手法突出一个部位——只需一支口红或一抹眼影，就能让整个人焕然一新。
强调少即是多的理念。
"施雅雯盯着那张草图，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热。
这正是她想表达但未能清晰传达的核心概念——美不在于覆盖，而在于发现和点亮。
"这个方向...确实更有说服力。
"陈明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但色调还是太冷淡了。
"施雅雯突然站起来，走到张怡祝身边："我们可以调整色温，加入一些暖色调过渡。
"她接过钢笔，在草图上补充了几笔，"像这样，保留极简风格但增加亲和力。
"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施雅雯闻到张怡祝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排斥这种近距离接触。
会议结束时，陈明勉强同意了修改后的方向，但要求三天内看到完整方案。
"最后一次机会。
"他离开前警告道。
团队成员鱼贯而出，只剩下施雅雯和张怡祝。
施雅雯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
"谢谢。
"她最终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张怡祝摇摇头："是你的创意很棒，只是需要换个方式呈现。
"她顿了顿，"你比我想象的更...前卫。
"施雅雯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该把这当作赞美还是批评。
她弯腰收拾文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桌沿。
"你没事吧？
"张怡祝立刻上前一步，手悬在半空，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触碰她。
"没事，只是低血糖。
"施雅雯首起身，强打精神，"我去拿些资料，十分钟后创意部开会。
"回到办公室，施雅雯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板巧克力，狼吞虎咽地吃下两小块。
她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连续三晚只睡西小时的后果。
抽屉里还躺着一本《VOGUE》和几枚精致的发夹——她偶尔会买却从不戴出门的小物件。
正要关上抽屉，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张怡祝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目光却落在那个半开的抽屉上。
施雅雯"砰"地关上抽屉，耳根发烫。
"美式，不加糖。
"张怡祝递过一杯咖啡，假装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你需要提神。
"施雅雯接过咖啡，心跳仍未平复。
她不确定张怡祝看到了多少，但那个女人眼中没有嘲笑，只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创意部进入了战争状态。
施雅雯像一台精密机器般运转，分配任务、审核设计、修改文案，连喝水都记不得。
只有张怡祝会准时出现在她办公室，放下一份简餐或一杯蜂蜜柠檬茶，然后默默离开。
第三天凌晨两点，施雅雯终于完成了方案终稿。
她靠在椅背上，眼睛酸涩得像塞了沙子。
走廊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保安巡楼，却看到张怡祝端着一个保温杯走了进来。
"你还没走？
"施雅雯惊讶地问。
"妆容部分还需要最后调整。
"张怡祝放下保温杯，"喝点汤，我让楼下便利店加热的。
"施雅雯拧开杯盖，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面而来。
她突然感到一阵鼻酸，赶紧低头喝了一大口。
"慢点，烫。
"张怡祝轻声说，然后转向电脑屏幕，"方案完成了？
"施雅雯点点头，把屏幕转向她。
张怡祝认真翻阅每一页，时而点头，时而微微皱眉。
施雅雯发现自己竟然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里，"张怡祝指着一段文案，"如果改成不是改变你的样子，而是展现最好的你，会不会更贴近女性心理？
"施雅雯思考片刻，修改了措辞。
确实更好。
她抬头看着张怡祝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己经连续工作超过十八小时，却还在关心她的文案。
"你应该回去休息。
"施雅雯说。
"你也是。
"张怡祝微笑，"明天...不，今天就是提案日了。
"最终提案前，施雅雯在洗手间镜子前整理着装。
她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内搭白衬衫，一如既往的中性风格。
犹豫片刻，她从包里摸出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抽屉里那些不敢戴出门的饰品之一。
正要戴上，王莉推门而入。
"哇，施总监今天这么精致？
"王莉夸张地惊叹，目光钉在那枚耳钉上，"为了张老师特意打扮的吗？
"施雅雯冷冷地扫她一眼："为了客户。
"她把耳钉放回包里，头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间。
提案会议室坐满了人，除了客户团队，还有公司高层。
施雅雯站在前端，感受到无数质疑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播放键。
"在座各位，请先看一组数据..."她的讲解简洁有力，配合精心制作的视觉材料，将"真实之美"的概念层层展开。
当讲到妆容部分时，她自然地转向张怡祝："这部分请我们的化妆专家详细说明。
"张怡祝站起身，接过遥控器。
她没有重复数据，而是讲了一个小故事："上周我在商场专柜遇到一位女孩，她拿着明星照片要求化一模一样的妆。
当我建议根据她的五官特点调整时，她几乎哭了，说我就想看起来像别人一样好看..."张怡祝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我们的责任不是让女性变成别人，而是帮助她们看到自己的独特之美。
"施雅雯注视着张怡祝的侧脸，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这个女人用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她花十页PPT都没能完全表达的情感内核。
提案结束时，陈明第一个鼓掌："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既有创新性又有商业价值。
"他热情地与施雅雯握手，"施总监果然名不虚传。
"施雅雯知道功劳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寻找张怡祝，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两人隔空相视一笑。
当晚的庆功宴上，施雅雯罕见地留到了最后。
她端着一杯香槟站在角落，看着团队成员嬉笑打闹。
张怡祝被几个年轻设计师围着请教化妆技巧，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不一起去第二摊吗？
"创意副总监小林凑过来问。
施雅雯摇摇头："你们去吧。
""施总监，"小林犹豫了一下，"这次多亏了你和张老师。
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谁能像她那样...懂你的想法。
"施雅雯没有回应，只是抿了一口香槟。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张怡祝的身影。
那个女人正仰头大笑，脖颈线条优雅得像天鹅。
"她结婚了。
"小林突然说。
施雅雯的手指一颤，香槟差点洒出来。
"我是说张老师。
"小林补充道，"听市场部的人说她去年离婚了，前夫是个摄影师。
"施雅雯不知道自己为何松了一口气。
她放下酒杯："我先走了。
"走出餐厅，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施雅雯站在路边等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
"张怡祝小跑过来，脸颊因酒精微微泛红："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不习惯这种场合。
"施雅雯实话实说。
张怡祝笑了："看得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庆功礼物。
"施雅雯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简约的银色耳钉，造型像两片小小的羽毛。
"今天看到你包里那枚耳钉了，很适合你。
"张怡祝说，"希望你不觉得冒犯。
"施雅雯的耳根又烫了起来。
她没想到张怡祝不仅看见了，还记在心上。
"谢谢。
"她低声说，手指轻轻摩挲着耳钉。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张怡祝拉开车门："一起走？
我送你。
"施雅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的大腿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张怡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气息，让施雅雯有些眩晕。
"下周拍摄你会在场吗？
"张怡祝问。
"嗯。
""那...明天有什么安排？
"施雅雯转头看她："明天是周六。
""我知道。
"张怡祝微笑，"所以才问。
"车窗外，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水彩。
施雅雯突然有种冲动，想说"没什么安排"，想问问张怡祝有什么建议。
但多年筑起的心墙太厚，最终她只是说："加班。
"张怡祝点点头，眼中的光芒似乎暗淡了一些。
车停在施雅雯公寓楼下，两人道别。
走进电梯，施雅雯才想起那对耳钉还攥在手心里，己经沾上了汗渍。
回到家，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慢慢取下平常戴的普通银扣，换上那对羽毛耳钉。
银色的小羽毛在灯光下微微闪烁，衬得她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几分。
她想起张怡祝说"很适合你"时的眼神，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悸动。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怡祝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施雅雯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又放下。
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字："嗯。
"但那一晚，她第一次没有把耳钉摘下来睡觉。